紀麟游匆匆趕回,撲進來看見千燈,先是呆了呆,還好她只草草改裝,基本輪廓還在,兩人又十分熟悉,一時倒也認出來了,急問她有沒有出事。
“沒事,我此行雖然遇到危險,差點落入刺客手中,但也因此找到了些許線索。”
“太好了,我就知道縣主吉人天相又聰慧無匹,定會化險為夷!”他說著,一抬頭看見李潁上,又愣住了,“你……你是……”
雖然他現在的改裝與之前不同,紀麟游還是差點脫口叫出一句“表哥”。
但一想到之前自己無辜卷入的旋渦,他又忍不住哼了一聲,別開頭問千燈:“此人是誰,縣主怎么和他一起回來的?”
看他這模樣,千燈不由笑了,說道:“這是我之前舊識,曾因誤會而做過一些錯事,不過他已認識到自己錯處了——你說是不是呢?”
后一句話,她是轉向李潁上說的。
他倒是干脆利落,向紀麟游拱手致歉:“之前我查探案情出了偏差,誤以為紀兄弟有涉嫌疑,因此為了維護孟蘭溪而對你下手設計,致使你蒙受冤屈,此事是我犯下大錯。如今真相大白,我亦深悔所做一切,還望紀兄弟海涵,日后若有彌補機會,我定當相報?!?/p>
“行吧行吧,反正縣主已經還我清白了,我最后也沒事?!奔o麟游爽快道,“反正我又打不過你,再說這回縣主也多虧你相救,我就當你彌補了,咱們一筆勾銷吧!”
事情說開,他也不再介懷,只問千燈:“縣主,龜茲正在全力搜捕你呢,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與其坐待發展,不如我主動出擊?!鼻羝鹕淼溃骸白甙?,我去靈殿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發現,驗證我心中的猜測。”
“正是理所應當?!贝薹鲲L亦道,“太子也甚為掛懷此事,我手中就有文書,可以帶縣主過去。”
紀麟游趕緊道:“你們是大唐要人,我保護你們一起去,也是理所應當嘛!”
李潁上則若有所思地打量千燈:“這些時日變故后,我始終關注著你,卻并未發覺什么線索,你是什么時候察覺到的?”
千燈朝他一笑:“還不知道是不是有用的線索,一切得等到了現場查看細節后,才能印證我心中的猜測?!?/p>
盡管士兵與僧侶們一直在忙碌處理,可火災徹底損毀了靈殿,倉促間肯定無法徹底清理。
幾人過去時,僧侶們正在商議,是否應盡快清除高臺之上的那片狼藉。
千燈抬眼望去,陳列在高臺上方的龜茲歷代英主靈位都已焦黑碎裂,與碳灰混雜在一起,幾乎無一完好。
都說美玉不懼水火,可那般猛烈的火勢在殿內悶燒,哪還有能保住的?
僧侶默念佛號,將地上碎裂的玉石靈位一塊塊撿拾起來,重新拚接。
千燈俯身,在灰燼中看到一塊上面刻著“昌”字的碎片,不顧它埋于灰燼,將它撿起緊緊握在手中。
她目光驅巡著,尋找祖父靈位的其他碎片,就在目光順著臺階上移之時,卻下意識停在了某一級臺階上。
那里有一個玉質靈位,面朝下倒扣在臺階上。雖然也有焚燒微裂的痕跡,但因為不偏不倚扣在臺階邊緣,所以成了唯一一個保持完好的靈位。
千燈上前將它握住,翻過來一看,被臺階護住的正面光潔如新,上面所刻的名諱,赫然是論欽陵。
崔扶風在她身后看到,詫異挑眉,看著她低聲問:“西番?”
千燈微微點頭,而李潁上則想起那群刺客要圍捕她時,曾經說過的話——“和女人比什么?北嘎……比打架?”
那時對方匆忙吞回那個詞,企圖隱藏他們的真實身份——西番人謂之“北嘎”,大唐名之為“摔跤”。
而這群掩飾脫口而出西番語的刺客們,在靈殿內縱火焚燒時,也不偏不倚讓西番名將論欽陵的靈位奇跡般在大火中完好無損。
唯有紀麟游并不熟悉西北的情況,只知道論欽陵是一代名將。他有些迷惑地開口詢問:“這不是被稱為西番戰神的論欽陵嗎?他的靈位怎會供奉在龜茲的神殿中?”
崔扶風解釋道:“當年論欽陵一度攻占過龜茲,并且繼承了大唐治西域的策略,使安西四鎮在淪陷后依舊保持安定,百姓未受太大損害。后來他也歸順大唐,受封歸德郡王。因此龜茲感懷他,將他祔于靈殿內,與其他英主一般接受香火供奉?!?/p>
紀麟游恍然大悟:“這倒也是。說起來,他當年大敗薛仁貴、王孝杰、婁師德等諸多名將,確實當得起一代戰神,就算供在靈殿中也是理所當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