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夜色濃得如墨一般。
千燈憑著記憶,當先向前尋路,心急如焚中不管前方危機重重,只顧著尋路進山。
康叔替她辨認方向,她竭力回憶著母親帶她進山的路,沿著山澗曲折而行。
直到面前出現山谷,溪澗在此匯成一個小水潭。前方已是道路盡失,亂石嶙峋,馬蹄難行。
她從馬上跳下,辨認面前的路徑。
夤夜奔波,母親危急,千燈站在悶熱夏夜中,通身全是冷汗。冷熱交織在一起,讓她整個人狀態恍惚,一時竟無法從記憶中尋找出當時走過的山路。
“別慌,山在這里,路在此處,不會變的。”崔扶風環視四周山嶺,道,“我們休息一下,你好好回想。”
千燈點了點頭,脫力地走到水潭邊,捧起水潑在自己臉上。潭水冰涼,讓她意識稍微清醒。
在她撩水的聲響中,站在她身后的崔扶風忽然轉頭,警覺地辨認山林中的雜亂聲音。
千燈盯著水波發了一會兒呆,轉過手背,黯淡天光中,她依稀看見自己手掌邊緣還留存著母親的血跡。
她心下涌起悲愴恐慌,想到母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抬頭看向面前蒼茫起伏的山林,竭力在腦中搜索行走路線。
“后面的路怕是無法騎馬了,咱們先沿著山道上去……”
“走!”未等她說完,站在身后的崔扶風猛然伸手,將她濕漉漉的手掌握住,一把將她拉起。
千燈尚未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他拽著向馬匹奔去。
“縣主,得罪了。”在這危急時刻,他還不忘為自己握她的手而道歉。
“去哪里?”
她跌跌撞撞隨他前奔,尚未明白過來,旁邊已傳來一陣怪笑。
十幾條人影從潭邊矮樹后沖出,身上都穿著破爛鎧甲,正是一股亂兵。
當先之人手中刀光雪亮,一刀先砍斷他們的馬韁。
馬匹嘶鳴一聲,頓時驚奔入草叢,拋下了被團團圍住的五人。
亂兵們持刀步步向他們逼近圍攏,打量著被崔扶風護在身后的千燈,面帶獰笑:“兄弟們聽馬蹄聲就知道是肥羊來了,可沒想到這么肥啊,不枉我們在這山溝溝里苦追一場!”
黯淡天光雖掩去了千燈的面容,卻為她的身影蒙上了一層薄薄暈華,更顯得她如花信風發,纖裊迷人。
眼看這群亂兵步步逼近,千燈五人背臨水潭,已無處可逃。
康叔與侍衛被圍攻拆散,當頭的匪兵早已急不可耐,向著千燈撲去。
崔扶風手中刀光閃動,劈面直擊,對方面門頓時飆血,一刀從左額角劃到右下頜,連鼻子都削掉了一半,頓時慘叫倒地。
千燈與他相識以來,一直只見他清雅高華的世家子風范,哪知道他下手竟是這般狠辣決絕,心下一驚之際,也終于明白過來——此刻生死攸關,只要稍有猶豫,別說她自己,重傷的母親也將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