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了他,將他扶住:“崔少卿,沒事吧?”
貼得近了,她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遲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一片滾燙。
玳瑁急急出門去追姜大夫,而珍珠看著早上廚房送來后原封不動的膳食,丟下一句:“哎呀,崔少卿是病人啊,我去換點軟爛粥湯來。”便收拾起托盤,到前院去了。
近竹堂內一時只剩了他們二人,以及窗外春風拂過竹葉的輕微沙沙聲。
“讓縣主見笑了……只是失血后有些暈眩。”崔扶風倚枕望著她,雙眼有些朦朧,正如此時春日迷蒙的云氣。
他在她面前一貫從容不迫,面對再大的難題與困局,也總能不動聲色間辟出捷徑,輕松解決一切。
如今他高燒之中,神志難免昏沉,可眼帶迷離、甚至有些茫然的崔少卿,如他鬢邊散落的發絲一般,令她心下綿軟糾纏。
她伸手輕輕將他臉上的亂發拂開,垂眼看到他肩膀微顫,知道肯定是傷處疼痛,遲疑了一下,抬手將他的衣襟拉開一點,看見纏在上面的繃帶已滲出了血水,趕忙將他的衣服解開。
崔扶風抬手輕攏住衣襟,用那雙迷蒙的眼睛望著她:“縣主,我……自己來吧……”
兩人指尖相碰,那灼熱的溫度讓千燈遲疑了一下,還是幫他解開了衣服:“沒事,昨夜不也是我幫你裹傷嗎?多一次少一次也沒什么。”
傷口的血已經止住,而胸口那血洞經簡單清洗處理后,殘破的肌肉翻卷,更顯可怖。
千燈壓下胸口的愧疚不安,取出廖醫姑的傷藥,俯下身小心翼翼幫他傷口上藥。
她貼得這么近,呼吸的輕微氣息散在他赤裸的胸膛,如同纖細羽毛掠過肌理般,讓燒得有些迷糊的他無法動彈,只能定定望著她低垂面容。
不知是因高燒還是因胸口翻涌的氣血,他蒼白臉頰上泛起淡淡紅暈,如雪紗映桃花,久久未散。
千燈抱過被子幫他蓋上,輕聲說:“崔少卿先好好睡一覺吧,待會兒廖醫姑就過來了,讓她再好好幫你瞧瞧。”
崔扶風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迷蒙卻一直望著她,舍不得移開:“縣主要走了嗎?又要……繼續奔波操勞了?”
“是啊,真相尚未大白,商洛還杳無蹤影。在我的殺母仇人沒有抓住之前、在后院的兇犯沒有暴露之前,我只能一直走下去——就像崔少卿你得捍衛崔家的百年榮耀一樣,或許探詢真相就是我人生的意義。”
“我的人生意義……是捍衛崔家嗎?”他倚在枕上望著她,唇上含著迷離的笑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她的說法。
他這般虛弱,千燈沒有與他探討這么高深的問題,只幫他掖好被角,打了一盆水絞了帕子,幫他在額頭降溫,坐在榻旁等待侍女們回來。
窗外微風拂過竹葉,也掠過他們安靜相守的屋內,此起彼伏的沙沙聲響也顯得溫柔。
因為心下無名的悸動,她說:“崔少卿,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郜國大長公主。”
她將昨夜那個詭異的夢對他講了一遍,神情有些恍惚:“可能是因為昨夜遇險,所以,我代入了身為被害者的郜國公主,看到了她的心境,甚至在醒來后,我也想了一想,如果我是她,我會如何選擇去消弭面前這一切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