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這點缺口都堵不住!”工部眾官吏見太子臉色難看,氣得訓斥下面的人。
孫錄事自然不會讓長官們動手,掄起鞭子便去抽打民伕們。
掌固簡太平忙上前求情:“官爺,這連日暴雨,洪水太猛太急,堤壩實在是守不住,兄弟們已經盡力了。”
孫錄事見他一個指調民伕的小吏也敢在自己面前冒頭,一鞭子朝他臉上抽了過去:“沒用的東西,朝廷給你派俸祿,你連個堤壩都守不住,還敢在太子面前辯解……”
眼看那鞭子就要抽到簡太平的身上,中途卻被人一手抓住,奪了過去。
搶走鞭子的年輕人正是簡安亭,他攔在弓著背的父親面前,冷眼盯著孫錄事,那眼神讓他心里發毛,不由倒退了半步。
工部官員示意將簡安亭拿下:“大膽,你是何人,竟敢阻攔工部修筑堤壩?”
千燈趕緊上前阻攔,向著太子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與她再熟悉不過,見她身穿男裝,又瞥過身后兩個男人,哪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有些無奈地抬手示意她起身,道:“你趕緊帶他們回去吧,這里不安全。”
“是!”千燈應了,示意簡安亭跟自己離開。
誰知簡安亭不但不起身,反而跪在泥水中重重磕了一個頭,大聲道:“請殿下莫要責罰簡掌固,他為了守住堤壩,已經十天十夜未曾下堤,食宿都在大堤上,寸步不離!實是天災肆虐,人力不可為,可家父與其他民伕兄弟,未曾失職!”
太子抬頭看渭河滾滾波濤,目光又掃過堤壩上這群渾身泥漿、疲憊不堪的民伕們,神情也不由黯然:“好,孤會酌情考慮,不會令你們無辜受懲處。”
“多謝殿下寬厚仁慈!”堤壩上人們冒雨跪了一片,盡是哀聲。
等堤壩上恢復了秩序,太子又詢問簡掌固情況如何。
簡太平傴僂著背,指著缺口道:“這口子已開,暴雨又一直不停,河流湍急,一時怕是填不上。如今只能繼續守著,只求缺口不再擴大坍塌,待雨停水歇后再堵塞修整了。”
見父親帶人去疏導狂涌的水勢,大概又要一番辛苦,簡安亭也只能先跟著千燈和于廣陵下了堤岸。
見他神情恍惚,于廣陵有些擔心,便與千燈商量,先送他回家。
兩人都是出身貧寒,住在長安西南角落的永陽坊中,兩家挨得不遠。
因為替父親磕頭求饒,簡安亭額頭上和發間全是泥漿,便先回家清洗淤泥,換身衣服。
千燈跟著于廣陵打馬走過,一路看到坊間盡是被焚燒的焦墻頹垣,以及在暴雨中掙扎棲身的百姓們。
等到了于家,雖然心下已有準備,但千燈看見他們一家四口撿拾殘存的斷磚和焦黑的木頭,在廢墟上臨時搭了個窩棚,一領竹席子用石頭壓在棚頂,勉強遮蔽風雨,心下難免凄惻。
千燈問于廣陵:“你們一家在這里,如何度日?”
于廣陵忙道:“我們已向族人求告,族老說,父母弟弟可暫時去宗祠住宿。”
千燈有些詫異,問:“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