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破茅棚,她心下微動,走過去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于家房子坍塌,院內臨時搭建的窩棚倒是還在,千燈看到窩棚內好像有動靜,便繞到后面看去。
正是商洛,他正抹著眼淚,朝著一張桌子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千燈仔細一聽,只聽他一邊拜著桌子一邊念叨:“廣陵哥,今日是你頭七,不知道鬼門關、黃泉路、奈何橋你走到哪兒了呢?要是你在泉下有知的話,能不能幫我給簡安亭捎句話?他和你最好了,肯定會聽你的……”
千燈忍不住開口問:“你們都在國子監上學,有什么話不能自己跟簡安亭說,非要去世的人帶話?”
商洛嚇了一跳,立即捂住自己的右眼角轉頭,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縣主……你,你怎么在這里?”
“聽說你在這邊鬧事還躲起來了,我過來瞧瞧。”千燈說著,進去看了屋內一眼,問,“你拜桌子干嘛?”
商洛捂著眼,含糊道:“我看這應該是廣陵哥念書用的,如果他在天有靈,魂魄可能會附在上面……”
他自己都死于非命,又如何能保佑你呢?
千燈心里雖然這樣想著,但還是看了那桌子一眼,見這張舊桌子斷了一條腿,搭在后方石塊上才維持平穩,而桌面上宛然還有墨跡殘留,確實應該是于廣陵攻讀所用。
她走過去摸了摸,隨手拉開抽屜看了一下,發現里面是一疊于廣陵寫的課業手稿,一頁頁端端正正,字寫得很小,每一張正反面和頁邊距都寫了字,不浪費任何一寸地方。
她心下微微嘆息,隨手翻了翻,卻發現了壓在最下面的一封信。原本她不該看,但一眼瞥過,那信封上面寫著的,赫然是縣主親啟。
商洛也看到了,頓時詫異地叫出來:“縣主縣主,是廣陵哥寫給你的信!”
千燈遲疑了一下,將信拿出來,抽出信箋看了看,神情黯然。
商洛捂著眼睛好奇問:“縣主,信上說什么啊?”
“是他要跟我講的一些事,大概因為被我邀請入住王府,可以親口對我說了,就沒把信帶上……”
可誰知道,還沒來得及細談,他就永遠地倒在了夾道血泊中。
千燈收好信,目光落在商洛臉上:“你怎么了,一直捂著右眼?”
商洛想要躲避,千燈早拉住他,將他擋在臉上的手拉下一看,眼角赫然紅腫了一塊,所幸沒有破皮。
“縣主,簡安亭打我!”見她看到了,商洛悲憤告狀道,“要是差了一點點,打到我眼睛,我瞎了一只眼,就再也做不成縣主你的夫婿了!”
千燈雖覺得他夸張,但商洛畢竟是未婚夫候選人,又年僅十三歲,她不覺皺眉:“我看他和于廣陵在一起時頗有禮法,怎么背后是這般人?”
“就是,他不是好人!縣主你幫幫我……”商洛顯然心中有鬼,支支吾吾的傾訴著,只挑對自己有利的方面說,但千燈豈是好蒙騙的,一聽他的描述,就大致拚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雖然崔扶風說幫他,但商洛對超越簡安亭成為國子監魁首并無把握,正逢今日小考,他便私下去求簡安亭,請他在答卷時中略微放一放水,讓自己能拿到第一。
誰知簡安亭不為所動,滿口大道理,開口“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閉口“年紀尚幼,更應發奮,不可弄虛作假”,一堆冠冕堂皇的話聽得商洛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