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點頭:“如今距離落葬已不到十日,若龜茲那邊不成,你得趕緊考慮人選,擇取一個自己覺得最好的夫婿了,以免喪禮不成,杞國夫人在地下難安。”
“是。”千燈垂首應(yīng)了,可臉上的神情卻是恍惚茫然。
太子看著她的神情,輕嘆一聲,問:“零陵,你心中,可有人選了么?”
千燈默然搖頭,心下一片迷惘。
皇后便道:“這幾日你好好考慮,盡快將夫婿人選確定下來,上報給朝廷吧。”
千燈低低應(yīng)了,叩首退出,步履沉重地下了高高臺階。
太子陪她到殿門口,目送她離去后,又轉(zhuǎn)身回到皇后身邊,想說什么卻難以開口。
皇后啜著茶,淡淡問:“兗兒有什么話,要與母后說么?”
太子在她面前跪下,仰頭看她:“母后,十天時間太過倉促,零陵難以決斷也是正常,其實……兒臣倒有個提議。”
皇后問詢地看他,示意他說說看。
太子遲疑片刻,有些忐忑地開了口:“當(dāng)初在莊子內(nèi),杞國夫人予兒臣有恩,也算是保護過兒臣。更何況昌化王府滿門忠烈,零陵的親人皆為國盡忠而亡,不如……杞國夫人的喪禮,也由朝廷或內(nèi)宮局來操持,母后認為如何?”
皇后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朝廷或內(nèi)宮局籌辦的,都是皇親國戚的喪禮。之前亂軍肆虐,喪生的貴戚不在少數(shù),若杞國夫人如此操持,特例一開,諸王姻親數(shù)以百計,內(nèi)宮局如何周轉(zhuǎn)?”
她態(tài)度堅決,太子知道此事定然不成,卻不肯就此作罷,跪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皇后嘆了口氣,屏退所有宮女,示意他起來,說道:“零陵這孩子從小懂事,也為你付出良多,母后都看在眼中。只是兗兒,咱們能為她做的也就這樣了,不可能真為了區(qū)區(qū)一個縣主,逾越朝廷規(guī)制。”
太子仰頭看著皇后,哀懇道:“可,倉促之間,零陵如何在那些候選人中擇取良婿?孩兒求母后開恩,遣禮部主持葬儀,以免主祭發(fā)引之爭。”
皇后定定地看著他低垂的面容,嗓音微冷:“抬起頭來,看著本宮,再說一遍。”
太子俯首于她面前,不敢抬頭。
只有他微微顫抖的雙肩,泄露了他的惶惑與茫然。
“除國葬外,能得禮部發(fā)引,是因為死者的親屬為天潢貴胄,不染陰晦。昌化王府如今無子無侄,那么禮部是要替她的夫婿發(fā)引?她的夫婿是誰,是天子,還是太子?”皇后緊緊盯著他,聲音冷硬得幾乎要刺進他的心口去,“本宮沒想到,零陵幾次為你舍命,出生入死,你卻暗地圖謀她!”
“孩兒……孩兒只是想,京中人人都說零陵命格太硬,有損親緣。可我覺得,零陵是命格貴重,她那些夫婿壓不住她,不是她的錯!而我……我出身皇家,既為儲君,又豈會怕這些?”
“可惜,你有先皇定下的太子妃蕭浮玉,而零陵有六親無緣克夫之相!”皇后嗓音冷硬,擊碎他所有哀求幻想,“縱然陛下與本宮都愛重她、愿意護佑她,可她命格委實可怖,你是儲君,是國本,若有萬一損害于你,母后、朝廷、天下,該如何是好?”
太子無法回答,他只能伏跪于地,竭力控制自己的悲哀。
皇后長嘆一聲,抬手將他扶起,輕拍他的肩背。
她語調(diào)輕緩,可字字都是斬釘截鐵:“所有能給的恩寵,我們都能給她,可是兗兒,永生永世,她不能與皇家、與你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