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探討過的、郜國公主之死的價值又多了一項。就連唯一的不利——給女兒婚事帶來的困境,也因此而突破了。
而太子定定望著千燈,似是想要從她臉上尋出些什么,但終究失望了:“你……不介意嗎?”
這話問得突兀,千燈錯愕不解,直到在他眼中捕捉到隱約傷懷,她才明白過來,立即道:“殿下請放心,大長公主生前雖與我有爭端,但如今逝者已矣,我又怎會因此而遷怒介懷昌邑郡主?如今我與她都是孤女,該當同命相憐,互幫互助才是。”
見她神情坦蕩,渾若無知,太子緊抿雙唇,轉身便上了馬車,將車簾重重摜下。
可當馬車啟程,一路行去時,他又覺得車內沉悶昏暗,令人難以忍受。
他終究還是難以抑制,撩起車簾看向后方。
昌化王府門口,與他分開后的千燈已轉回身,門口等候她的夫婿候選人們紛紛迎上來,將她圍攏在中間。
他們圍繞著她,每個人的面容都含著笑意,向千燈恭賀,顯然是因為調兵之事最終落定的原因。
而她是被葳蕤枝葉簇擁著的一朵初綻花朵,臉上蒙著清淺笑容,光華璀璨。
令他目眩神迷的這朵傾世之花,會落在周圍的哪一簇枝頭上?
這是天下無數人都在關注、卻都猜不到結果的賭注。
她身旁那些男人,俱是風姿卓絕的少年郎,長安最出色的郎君都在她的后院。
他即將迎娶太子妃,在大明宮中履至尊之位,而她也會擇取他人長相廝守,日后他們都會兒女成行。
煙柳半遮著她纖細的身姿,越來越遠,在他眼中洇成一抹春日的痕跡,最終湮沒不見。
唯有母后的話,始終回蕩在他的耳邊——這朵長安最受矚目的名花,開不到大明宮中來。
雖然知道鳴鷲的話不可信,但在他走后,千燈還是與崔扶風一起,將細柳塢及周邊徹查了一遍。
商洛依舊了無蹤跡。看來鳴鷲那般說法,確實只是氣話而已。
她站在細柳塢中,查看鳴鷲生活過的痕跡。他隨意踢在地上的鞋子、扔在地上的墊子,無一不顯現出草原漢子的散漫隨意。
他是回紇的王子,自小馳騁在廣袤無垠的原野,卻為了進入她的后院,毫不遲疑拋棄了服侍他的人,甚至連侍衛都只讓候在后院門口,不許踏入一步。
他大概是真的自信,覺得能憑著自己本身成為最后的勝利者,卻不曾料想到,會以這般屈辱的方式,被強制退場。
崔扶風見她望著屋內一言不發,知道她心下還過不去那個坎,輕嘆了一聲,將地上的坐墊拾起放置在胡凳上,說:“鳴鷲王子并不習慣打理自己的生活,何況還經常偷偷外出。這般漫不經心又粗糙潦草的人,要潛進來在他這邊動點手腳,看來應當不難。”
千燈嘆了一口氣,有些東西沉沉壓在心口,讓她倦于開口。
外面腳步聲響,是凌天水過來了,掃了屋內一眼,鋒利的眉眼微瞇看著她:“聽說縣主將鳴鷲定為兇手,趕出長安了?”
千燈有些恍惚地看著他,一時不知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