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庭中瀟瀟竹叢,進入近竹堂,便看到崔家那位嬤嬤正在收拾屋內,從食盒中取出各式精巧花酥放入柜子中。
聽到聲音,她回頭道:“明日寒食,郎君既然不回去,那我就回去稟報說大夫交代不宜走動吧。另外夫人備了松花茯苓糕和透花糍……”
她目光落在崔扶風身后的千燈身上,也看到了她手中的食盒,后面的話便吞回了腹中,向千燈行了一禮。
崔扶風慢慢在椅中坐下,問:“嬤嬤怎么忘記了,我不愛吃豆沙,茯苓怕是也和我現在吃的藥性相沖。”
嬤嬤瞥了璇璣姑姑手中的食盒一眼,面無表情收回了自己帶來的東西:“是老奴多慮了,想來縣主體貼,王府的糕點定然更合郎君口味。”
出門時她指指桌上的藥湯:“郎君趁熱喝藥,我這便趕緊回去了。”
說著,又似想起什么,問璇璣姑姑:“姑姑能借一步說話么?關于我家郎君的傷勢,有些事請教。”
璇璣姑姑忙應了,跟著她出去了,屋內只剩了他們二人。
因為適才的事情,千燈與崔扶風相對無言了片刻,一個不愿開口,一個難以開口。
沉默片刻,千燈取出自己為他挑選的香囊送上,說:“之前多承崔少卿關照,薄禮回贈,還望崔少卿不棄。”
崔扶風接過來,望著上面煙云隱麒麟的紋飾,又抬眼看向千燈:“這花紋古拙雅致,麒麟氣韻也生動,是難得的珍品。”
千燈點頭道:“是呢,我想著這般矜貴脫俗的麒麟,這世上能襯得起的人可罕見——不過剛好,我府中就有一個崔少卿。”
這話入耳舒適,入心熨帖,崔扶風唇角終于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縣主如此有心,我卻之不恭,那便收下了。”
千燈心下微松,含笑看著他將銀香囊系于蹀躞帶上,又說:“過幾日我幫你配條絡子,鎏金香囊配銀青色可好?”
“縣主配的,自然好。”崔扶風拂著湖藍色的羅衣,想想又道,“其他郎君這段時間來也受了不少波折,縣主也該安撫一二。”
千燈順理成章地指指自己帶來的匣子,道:“自然,每個人都有,一樣的銀香囊。”
窗外拂進來的春風明明依舊那么溫煦,但崔扶風臉上的笑意卻彷如凍僵了幾分,頓了頓才別開頭:“應該的,縣主做事周全。”
千燈想著適才自己覺得不妥的那些話,懊惱間一回頭看見放在桌上的藥,忙起身去端過來,遞到崔扶風手中:“崔少卿喝藥吧,嬤嬤囑咐了,要趁熱喝。”
他撐起身去拿藥碗,卻在堪堪碰到藥碗時,左肩一顫,手垂了下來。
“小心。”千燈忙端住碗,猶豫了一下在他對面坐下,端起藥碗舀了一杓,試著冷熱,一邊提起自己心中感覺不妥之事,希望能跳過剛剛的不愉快。
“適才在收拾衣料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在鄭饒安的熏爐中發現了金線簇成的‘郜國’二字。”
“嗯,說起來,如今案子都落幕了,可曲江池的翠羽裘和鄭宅的鳧靨裘,我們卻依舊理不清頭緒。”
“我記得素紈姑姑說過,當日鳴鷲潛入公主府時,府中也同時遭竊,那件鳧靨羽斗篷隨著郜國公主最喜歡的一批金銀首飾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