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愕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晏蓬萊:“蓬萊哥?”
而孟蘭溪低低“啊”了一聲:“難怪,我一直覺得奇怪,縣主一向睡眠不好,因此我經常幫助縣主調理,可那天縣主居然在照影軒睡得那么熟,我還以為……”
以為是縣主在晏蓬萊身邊覺得安穩熨帖,所以才會如此……這念頭讓他一直暗地郁郁不快,如鯁在喉,如今終得紓解。
晏蓬萊卻面露茫然:“縣主多心了吧?那幾日你一直在奔波查案,我想會不會是你太過勞累了,而且風雨助眠,因此才在我的住處睡了一小會兒……這難道也能成為證據嗎?”
“不承認嗎?你在暴雨夜匆匆趕回來,不是因為雨太大了、照影池太小,很可能會水位高漲,淹沒廊下商洛而使他處于危險之中?”千燈望著他的眼神微冷,“那么,晏郎君摒棄潔癖下水替我撈取宮花,也不是因為不敢冒險、怕撈宮花的人俯下身,不小心看到了擱在木廊底下的箱子,從而徒生風波?”
第九十二章痕跡
“我說過了,是我對縣主憧憬愛慕,以至于做出了這些與往日迥異的舉止,縣主何必這般揣測?”
“好,既然口說無憑,那么我們就來看看現場的痕跡吧。”千燈朝凌天水示意,跺了跺腳下木廊,“一個能裝活人的、又重又大的箱子,連續多日放在木廊底下,必定會留下痕跡。更何況,為了給商洛喂食收拾,你還得每晚打開箱子。這么多的動靜,晏郎君覺得,會留不下蛛絲馬跡嗎?”
晏蓬萊的臉色終于微變,那桃杏般顏色的雙唇也淡了半分。
凌天水素來雷厲風行,疾步上了回廊,查看痕跡。
別處的釘子都已生銹黯淡,唯有某段四五塊木板都是新釘子,藏在木板中不引人注目,但仔細一瞧便與其他木板迥異。
千燈向凌天水一點頭,他抓住木板邊緣,向上用力一掀。
強橫的力道使木板連帶鐵釘被硬生生掀起,露出下面架設在水上的木梁。
為了穩固木廊,下方是打入水中的木樁,木樁上設三角支撐,撐頂住寬大的橫梁,托起兩條間隔三尺的小梁,再在其上鋪設木板,形成水上蜿蜒的回廊。
而此時木板被卸,小梁之下、橫梁之上的情形頓時暴露無疑。
積滿陳年舊灰的橫梁上,有一塊地方的灰跡明顯有過拖擦痕跡。
“這灰跡被觸碰的時日很近,應該就是這幾天留下的。從磕碰的形狀來看……”凌天水仔細查看灰跡上長短粗細不一的拖拽痕跡,比劃了一下,“擱在這里的東西方正且有棱有角,大小約三四尺見方,最大可能是一個木箱子。”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郎君都齊齊看向了晏蓬萊,不敢置信地審視他。
商洛則瞪大了眼睛,茫然又錯愕地喃喃:“是……是蓬萊哥把我打暈了,把我藏在了這里?”
紀麟游急不可耐,問:“那,為何商洛會出現在公主府的馬車下,昌邑郡主又為何要帶著他逃跑?”
“自然是晏郎君悉心的安排。不然,昌邑郡主為何如此迅速便知曉鳴鷲回到了我的后院,晏郎君又為何要特意讓教坊司的玉娘聽到自己與昌邑郡主爭執,以至于讓我能及時防范,應對公主府潛進來的人呢?”
身為告密者的薛昔陽頓時愕然:“縣主的意思,玉娘在公主府聽到的那些,都是晏蓬萊安排好的,故意讓她聽到,好轉述給我們?”
“對,他偷盜了孟郎君的‘夢沉酣’后,先用在鳴鷲入公主府時,再多次用在商洛身上,對于藥性無比熟悉,怎會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紕漏?而且,還是剛好讓有關的人可以將計劃傳遞給我們?”
此話一出,鳴鷲震驚了:“什么?我去殺馬的時候,他在公主府?”
紀麟游更震驚:“什么?那天晚上用迷香幫助我們的人是他?”
“晏郎君對我們招供說,他在公主去世后,為了嫁禍鳴鷲王子所以盜取了‘夢沉酣’。可根據腳印痕跡判斷,那迷香是你在郜國公主溺亡之前便偷盜了。當然,他偷這個,并不是為了幫助你們,而是為了,幫助公主——而,這說明了其實早在公主出事之前,晏郎君就已經設定好要陷害鳴鷲王子,所以特地偷取了他的鞋子潛入,留下痕跡。”
鳴鷲疑惑:“但,我那天去殺馬是淋濕跑過去的啊?”
紀麟游作證:“對啊,鳴鷲王子確是臨時跑去的,差點連公主的寢殿都找不到,晏卜丞要如何提前預判,幫他將殿內的人都迷倒?”
“我說過,晏郎君要幫助的人,不是鳴鷲王子,而是郜國公主。”千燈不假思索回答,“別忘了,那一晚,郜國公主府中不但有人潛入殺馬,還同時發生了盜竊案,公主最喜歡的那些珠寶首飾、還有后來用于栽贓陷害的金箔珠花,以及被焚燒于鄭饒安家中的鳧靨裘一起,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