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抖抖索索,竭力想要離脖子上的刀刃遠一點:“要不,要不我回家幫你們問問好了……”
“不能讓他回去,他一回家豈非打草驚蛇,金家就商量對策毀滅痕跡了?”老魏怒道,“依我看,咱們先稟報縣主,把他關押起來再說!”
千燈聽到此處,便快步從院門進來,開口問:“怎么了,金堂是何處冒犯諸位了嗎?”
金堂如見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眼圈都紅了:“縣主,紀麟游誣陷我,說我金家十幾年前干過壞事,他要找我算帳!”
紀麟游收回了壓在金堂頸上的佩刀,但目中怒火兀自難熄:“縣主,當年黃沙谷之戰,王爺世子頂著塞外嚴寒死守陣地,可朝廷的糧草補給卻遲遲不至,以致最終付出極大犧牲才能慘勝——原來此事,竟是金家干的!”
壽叔憤憤附和:“正是!若非金家人誤國誤民,讓我們大軍壓境情況下整整斷糧十余日,那一戰何至于傷亡如此慘重啊!”
老魏眼圈通紅:“我大哥和三弟皆死在那場戰役中!當時老王爺與世子率領我們共抗饑寒,還要面對強敵,黃沙谷被反復拉鋸攻占,等了十四天啊,我們終于等來了援軍和糧草,可我的親人……和一千多個兄弟一起,永遠埋在了黃沙中!”
千燈眸光微寒,但還是按捺住情緒,問:“那已經是十八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候金郎君怕是才出生不久吧,你們如何認為他與此事有關?”
“縣主有所不知,當時我們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日日盼望朝廷救援,結果等到快絕望之時,才看到押送糧草的馬隊出現。負責押運的卻不是朝廷的運糧官,而是十來個商隊打扮的人,說是糧隊在路上遇伏,他們因此接手,冒險送過來了——我們都記得清楚,當時領頭那個男的,和這小子,長得十分相像!”
壽叔說著,一指金堂,義憤填膺道:“而且,他腰間也帶著一塊玉佩,上面是雙龍奪珠的花紋,因為很獨特,他還時常愛惜摩挲,是以我們記得清清楚楚!”
金堂瞧瞧千燈的臉色,心下又急又慌:“憑什么看見商隊就說是我家的?再說了,既然商隊送糧草過去,解了你們之圍,應當有功無過啊,為何你們如此仇視他們?”
紀麟游瞪著他,眼圈通紅:“你說呢?押運糧草的軍官遇到流匪劫掠,但他拚命保全了大部分糧草,事后非但未受懲處,反而還算是舍身立功;而路過的商隊勇擔責任幫朝廷解難,糧草雖然延誤了近半月,但人家本就是冒險幫忙,至少將大部分軍糧運到解了燃眉之急,事后又消失不見,未去領功——如此一來,這件事便沒有任何人有錯,大家都不必受責,唯有死在邊關的將士,一千多個男兒無端因此葬送!”
“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說運糧官和我家商隊勾結,謀害王爺和世子嗎?”金堂羞憤交加,聲音也不覺大了幾分,“證據呢?是不是我家的商隊、商隊明明有功你們卻顛倒黑白,拿出憑證來啊!”
“哼,那自然得去你家尋找當年那個當事人了!”紀麟游一指他腰間的玉佩,“既然你與他長得相像,又拿著他的玉佩,想必他與你關系非比尋常!”
“玉佩玉佩,我早說了,這玉佩我都不知道誰的,只是前日偶爾翻庫房看到了,就拿來玩玩啊!”金堂望向千燈,眼神委屈巴巴跟一條受傷的小狗似的,“縣主,我家東西實在太多了,我……我真的得回去查查看才知道啊!”
千燈終于開了口,說道:“時隔多年,此事真相有待調查。還望紀錄事與馬校尉先暫時按捺住性子,金郎君也別急。當年真相若有隱情,我們定當詳細調查清楚,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送走了老魏一行人,凌天水和崔扶風也聽到動靜過來了。
聽到黃沙谷之戰金家可能從中動了手腳,兩人雖沒說什么,但下意識都想起了郜國公主府書房密室中找出來的那一箱信劄。
可惜當時為了穩定大局,那些信件已經全部當眾焚毀了,再找不到是否有黃沙谷之戰的痕跡。
畢竟,金家作為商戶,立身之本便是趨炎附勢,當年沒少依附郜國公主。若是郜國公主當時從中作梗,授意督糧官與金家私下合作,稍微延誤十余日,又安排成有功無過的表象,想必金家是不可能拒絕的。
崔扶風示意金堂不必慌張,又對紀麟游道:“此事雖然年久,但兵部存檔應當留有蛛絲馬跡。等回到長安,我們找機會去兵部詳查,看是否能尋出幕后情況再說。你現下這般無憑無據就動刀問罪,有些莽撞了。”
紀麟游咬牙點頭,悻悻瞪了金堂一眼。
千燈看看站在廊下神情沮喪的金堂,又皺眉打量這邊的布局,道:“金郎君,今晚你就住最里面那間房子吧。凌司階,能否麻煩你住在金郎君隔壁,他腿上受傷了,你幫忙照看一下。”
凌天水略一頷首:“好。”
第十九章標記
說是照看腿傷,其實眾人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