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地聯絡父叔的舊部,與他們一起伺機尋找機會。
而他自然也特別關注昌化王府,關注那個唯一的孤女。在知道朝廷要為她擇婿之時,叛軍們認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可以趁機扶植昌化王的后人當傀儡,顛覆龜茲,報仇雪恨。
他因此而進入了零陵縣主的夫婿候選人行列,目的是帶她回到故國。為防萬一,他們在選婿之前給千燈的母親寫了信,表示龜茲人民對昌化王后人的擁戴,并在隱秘處寫下了真正要商榷的內容,希望零陵縣主不要太蠢笨,并且符合他們的要求。
然而,在杞國夫人臨終之前,那封至關重要的信丟失了。
他只能找到機會進入王府后院,不動聲色和那群各懷心腹的男人周旋,希望能找到丟失的信件,揪出那個可能已經發現了他們秘密的人。
然而最終,候選夫婿一個個死去,他幾番卷入旋渦,最后竟成為了寥寥無幾存留的人。
直到郜國公主府、太子府公然對零陵縣主的夫婿不利時,他才窺見了天機,猜到了取走那封信的人是誰。
他明白自己不應該再留在長安,而他的復仇計劃,也該盡快提上日程,畢竟,他沒有辦法抗衡來自天家的力量。
他以陪伴千燈護送父祖衣冠靈位的借口回到龜茲,與叛軍們策劃展開了行動,決定竊取鎮國三圣器,殺害龜茲王族,讓國人知曉他們昏庸無能,已經被先祖英靈拋棄。
“只是沒料到,龜茲朝中多有人對縣主抱著防備戒心,因縣主當夜獨自在靈殿中祈禱,便被認定為了兇手,隨后,又因我們在靈殿行動之時,與你們所用的青腰帶相同,以至于又讓縣主卷入其中,背負了殺害龜茲王族的罪名,此事是我等對不住縣主,再次向縣主致歉。”
千燈微皺眉頭,若有所思問:“怎會如此湊巧,剛好用了一樣的標記?”
“是,可能因為金家與我們都有香火情,而且那腰帶有織金反光,十分利于在暗處辨認,所以我們與你們不約而同都選擇了它——但其實,這腰帶是我們在靈殿竊取圣器之前便安排好的,我想應當比你們定下得更早。”薛昔陽一向顯得輕佻嫵媚,但如今吐露真心,卻無比端重,“縣主,我一開始來到你身邊,便只想帶你回龜茲,扶持你上位,即使你不愿合作,但我們皆是仰慕你父祖之人,怎可能陷害你?說來說去,只怪龜茲上下戒備多疑,不肯相信縣主的赤誠之心,才導致了如今這般結果!”
聽到他這話,大都尉丞訕訕無語,尉遲將軍則爽快道:“此事確實是我不對,當初一直猜忌縣主,回頭我定然設宴擺酒,當著全城百姓向縣主賠不是!”
“不必,尉遲將軍也是為國著想,當時情勢下,并無可指摘之處。”千燈無奈敬謝,客氣周全他們的面子。
真相既已大白,此案終于告一段落,尉遲將軍與大都尉丞親自押解薛昔陽到王廷,審問他勾結的叛軍與西番軍具體行動。
第四十五章幕后執棋
目送薛昔陽離開,千燈、李潁上、崔扶風三人盡皆沉默。
洗去了長久壓在身上的冤屈,終得撥云見日,千燈卻絲毫未覺輕松,只感到疲憊不堪。
走出王宮,眼看天色已暗。
白天的炎熱退卻,龜茲的街巷上挑起明燈,人們在徐徐的晚風中走出家門,比之日間更為活躍熱鬧。
絲路上最繁華的這座城市,穿梭著來自四方、口音各異的客商,各色商品云集,老少笑語交融。
在胡商唐人的討價還價聲中,還有來自長安的說唱、來自波斯的戲法、龜茲特色的歌舞……
他們甚至還發現,角落燈光下,一群人圍著個棋盤觀戰,中間兩個男人正下著圍棋,看那路數,與大唐的棋風相差無二。
很快,年輕些的那個明顯不敵,急得他呀哇亂叫,差點把自己本就稀疏的胡須給扯光了。
對面的男人則拍著腿大笑:“看到了吧?我‘西北棋圣’絕非浪得虛名,就憑你也想挑戰我?”
聽他這般胡吹大氣,一向對下棋興趣不濃的千燈也來了興致,湊近崔扶風低聲道:“聽說崔少卿最擅手談,如今既然到了西北,不如讓這位第一圣手見識見識什么才叫高手?”
崔扶風不由笑了,走到那人身后看了看棋局,略一思忖,低低吐出四個字:“上五左三。”
那人目光落在他所指的地方,盤算了一下,只覺妙不可言,立時便按照他的指點下了那一步。
一著得勢,全局盤活,不幾下便輪到西北棋圣抓耳撓腮了,氣得瞪著崔扶風嚷嚷:“觀棋不語真君子,走開走開!”
旁邊人則起哄道:“堂堂棋圣,怎么還怕別人點撥?”
“是啊,人家一步棋就封死你的路,我看他比你這棋圣啊,要高明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