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為神策軍司階,上司信任我、手下的弟兄擁戴我、朔方軍由我對接聯絡。請縣主告訴我,為何要讓朝廷調我到昌化王府當典軍?”
“這不是好事嗎?”該來的沖突還是來了,千燈早已做好準備,“從六品司階到五品典軍,恭喜凌典軍高升了。”
凌天水眉梢揚起,聲音也顯得凜冽:“既然如此,看來我只能去兵部說清楚,要求撤銷此次調動了。”
“然后呢?你繼續在北衙禁軍呆下去,直到身份敗露的那天,被處以軍法,嚴正處置?”
凌天水怔了怔,本要離開的腳步也頓住了,回頭看向她。
而千燈在碧綠樹影下定定望著他,聲音低而清楚:“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去孟家,為什么要替孟夫人討還公道?難道只因為,她是你的恩人?”
凌天水張了張唇,最終只吐出三個字:“為什么?”
“因為你不是凌天水,更不是紀麟游的表弟。你來到長安、來到我的府中,是為了孟蘭溪——你同母異父的弟弟,對嗎?”
凌天水睫毛微微一顫,下頜線繃緊,一言不發。
而千燈聲音比剛才更低了一分:“孟夫人是你的親生母親,只是你生在西北,而她回到了中原,所以你們兩人一直未曾相認過。”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驟然揭開,他遲疑了一瞬,終究沒有否認:“你何時知曉的?”
“一直就有感覺,不過,不久前才敢確定。”千燈說著,抬手在他的臉頰兩邊輕輕碰了碰,低低問,“你笑一笑?”
凌天水不明白她的意思,此時更沒有心思笑,只抿了抿唇角,一言不發。
但,因為這無奈的表情,他的臉頰邊已顯出了酒渦的痕跡,削弱了他通身大半的氣勢。
難怪他從來不肯在人前露出笑容,畢竟,頂著那般溫柔迷人的雙靨,他如何能震懾所率的士卒們呢?
而千燈看著這對一閃即逝的酒渦,恍然想起了孟夫人。
雖只有一面之緣,雖然那夜孟夫人面帶愁苦,可她和孟蘭溪、凌天水,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血緣里剪不斷的無形牽絆。
千燈嘆了一口氣,輕輕問:“你曾經對我說,孟夫人對你有大恩,我當時不知道,但現在想來才懂,那是生身之恩。”
凌天水緊抿雙唇,沒有回答。
“所以你那夜才會如此迅速地出現在她身邊,也一直照顧著臨終的她。因為,你是孟夫人嫁給孟蘭溪父親之前,她留在西北的孩子。”千燈說著,望著他的目光中有憐惜亦有譴責,“可是,你不能為了彌補親人,假冒身份入北衙禁軍,更不應該擅自偽造朔方軍的書信。難道你不知道,一旦事情敗露,軍法難饒嗎?”
“這點小事,無關緊要。”凌天水終于開了口,口吻淡淡,“我既然敢過來,自然有完全的脫身之計。”
“所以我的猜測是對的,你是朔方軍中舉足輕重的人,不然以你的才能,他們如何會輕易舉薦你過來,在北衙禁軍當一個六品的司階?”
言及于此,千燈緊盯著他,問出了自己心頭一直縈繞的疑問:“難道說,朔方軍對你委以重任,你身上還背負著其他的任務?比如說,成為我的夫婿候選人,也是你們安排的計劃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