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微皺眉頭,而崔扶風則道:“這些只是設想,怕是難以操作,得有真憑實據才行。”
“真憑實據確實沒有,我就是覺得孟蘭溪這人啊,在縣主面前表現得溫良無害,可實際上呢……我覺得他大有問題。”薛昔陽一旦開始講別人壞話,那眉飛色舞的勁兒壓都壓不住,“縣主可知,孟蘭溪與金堂,一直就有糾紛嗎?”
說到二人糾紛,千燈自然想起,去年擇婿那日,就是孟蘭溪給金堂下了藥,導致他腹瀉虛脫,差點因此喪失了候選的資格。
而后來二人同在王府后院,金堂好像也時常找他的麻煩,孟蘭溪雖始終不動聲色,但她不認為他會暗地吃虧而不加反擊。
只是她面前太多狂風巨浪,郎君們這些眼皮子底下的小打小鬧,她不曾放在心上過。
崔扶風問:“不知金堂與孟蘭溪,在進王府之前有何齟齬?”
“孟氏經營茶園耕讀起家,這些年確實有幾人出仕,可孟蘭溪家只是小旁支,又人丁單薄,早前他家還有幾十畝山園,可遭遇山洪滑坡,連人帶地全沒了,母親只能帶他到京城投奔族人。他們母子借宿在他伯父家中,這窮親戚住得久了,難免遭人白眼,更何況孟母年輕貌美,因此聽說啊……他伯父伯母曾設計將她引薦給豪貴家,拿來當商場上交好的籌碼呢。”
孟母在孟家的遭遇,千燈倒也略知一二,但并不知曉原來當初鬧得這么難看:“但我看孟蘭溪與母親后來搬出了孟家,一直住在懷貞坊?”
“是啊,不過雖然住在外間,但后來孟蘭溪開蒙后,還是回孟氏族中讀書了。而且聽說他挺聰明的,后來族學中拿到兩個入國子監的名額,他憑著學業被取中了;另一個是他堂兄孟永順——也就是孟伯父的兒子,則是被保進去的。”
千燈略一思索,問:“既然如此,那怎么被孟家送來候選我夫婿的人,是孟蘭溪?”
此事崔扶風是經手人,自然清楚:“原本禮部擇取入選的確實是孟永順,他家世自然比孟蘭溪好上許多。只是不巧他在遴選前幾日摔折了腿,無法再去王府候選。當時事起突然,禮部哪有時間再篩選一個人出來?還好孟家及時推了孟蘭溪過來頂替,同宗同族又同在國子監上學,而孟蘭溪的品貌還要更勝一籌,因此禮部便接受了,讓他頂替孟永順成為了候選人。”
他沒有提其他,薛昔陽也只笑了笑。
千燈更是明白,之前她在長安人口中,一直都是毀了容的母夜叉形象,因此頗多名門子弟都千方百計推脫候選。
看來這個孟永順是因為無法逃避,所以狠心使了些手段,讓孟蘭溪被拉過來頂替了他。
第二十八章是非事
“孟蘭溪這個人么,表面上看來神清骨秀,不過我聽商洛講過他在國子監中日常的行為,感覺此人天性涼薄,不是很好相予。”既然已經在背后說壞話了,薛昔陽干脆再添油加醋,“他父親和祖母不是在泥石流時,被淹埋在茶園中了嗎?聽說至今尸骨還在那下面,未曾挖出來呢。他母親去世后,國子監有夫子認為他應當扶棺回鄉,再將父親遺骨尋回,讓兩人好生合葬,可孟蘭溪卻置若罔聞。國子監的學子們都說——”
薛昔陽拖長了聲音,望著千燈微蹙的眉頭,不無幸災樂禍道:“說孟蘭溪是擔心回去后一年半載找不到父親尸骨,會耽誤他在縣主跟前獻殷勤,因此干脆便將父母棄之腦后,一心只放在縣主身上了。”
千燈默然無語,而崔扶風停下了筆,沒有將他說的這些記錄在案。
薛昔陽見他們都沒有回應,也并不尷尬,只笑了笑:“當然,這些都是外間流言,別說縣主和崔少卿了,其實我也不太信孟郎君是這般人。”
千燈知道薛昔陽常年混跡坊間,三教九流都有結交,各種犄角旮旯的破事兒幾乎沒有不知曉的。
她心念一動,開口道:“其實,此事我也覺得奇怪。凌天水曾說孟夫人對他有大恩,因此格外照顧孟蘭溪。可他手下是有人的,派幾個士兵去幫忙尋找遺骨,應當不難吧?怎么這兩人都想不到這處去呢?”
崔扶風意味深長地看了千燈一眼,但并未開口說什么。
而薛昔陽則來了勁兒:“可不是么,要我說,凌司階與孟蘭溪的關系屬實有些古怪。別的不說,后院所有郎君中,誰像他們這般形影不離、幾乎要搬到一起住的親密關系啊?比親兄弟還要親了!”
親兄弟……
這無心的三個字,聽在千燈的耳中,卻讓她眼前猛然閃過那深而圓的一對酒渦。
那是孟夫人的,是孟蘭溪的,也是……凌天水的。
曾在心中隱約閃過的猜測,此時如巨浪卷過耳畔,一瞬間讓她陷入恍惚。
而薛昔陽看看神情尚且恍惚的千燈,最終只笑了笑,說:“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凌天水的表弟是紀麟游呢。”
崔扶風瞥了薛昔陽一眼,不動聲色地垂下眼,口吻淡淡道:“我記得薛樂丞天賦異稟,聽力遠超普通人,不知昨晚三更左右,是否有聽到外間的異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