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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敞開的照影軒內(nèi)，她倚靠著他的肩頭，沉沉睡去。

而他望著面前漸漸入夜的雨中小池，手持著伽楠佛珠，一顆一顆緩慢點(diǎn)數(shù)著，企圖鎮(zhèn)壓心口那些難以明言的震顫。

“晏郎君……”

“縣主？”

他聽到低若不聞的輕音，茫然地應(yīng)了一聲。

低頭看去時(shí)，卻發(fā)現(xiàn)她并未醒來。

面前爐火輕微跳動(dòng)，在她的臉上投下波動(dòng)的光。

他們實(shí)在貼得太近了，以至于她的鬢發(fā)、她的睫毛、她的唇角、她眉上的傷痕，都被火光投在了他的眼中，蕩漾著暈眩的光彩。

自以為早已斬?cái)嗨资缐m緣、不染纖毫塵埃的晏蓬萊，在這一刻停下了口中低喃的佛道經(jīng)典，忘卻了曾默誦千萬遍的玄妙虛空，只定定望著綻放在咫尺間的這張容顏。

他聽到千燈的囈語，模糊而輕微，卻字字如刻在他的心頭，痛徹萬分——

“四年前，在我父祖的靈前，你為何要給我批那樣的命格……”

她臉頰的溫?zé)岣糁袔駳獾囊律淹高M(jìn)來，順著他的肩膀蔓延游走于血脈之中，直到抵達(dá)心底最深處，腦海最暗處。

是，她的命運(yùn)，是他剛?cè)胩肥饡r(shí)批下的。

他將“六親無緣、刑克夫婿”的相格釘在了她的身上，自那之后，框定了她的命運(yùn)。

溫?zé)岬难睌噭?dòng)著他的心口，與面前池塘一樣，蕩起越來越密集的漣漪，搖曳動(dòng)蕩，不可遏制。

他繃緊了身軀，緊閉雙眼，手中的伽楠佛珠墜落。

神佛仙道，并未能拯救他。陳年的紅線斷裂，圓潤的佛珠在青磚地上滾落，奔赴往無人可知的角落，落入下方池水中，再難尋回。

第四十三章金箔珠花

不知坐了多久，外面?zhèn)鱽淼偷秃魡镜穆曇簦骸翱h主。”

他抬頭看去，崔扶風(fēng)撐著傘，身影出現(xiàn)在細(xì)雨籠罩的小池木廊之上。

見千燈倚在他的肩頭，如風(fēng)雨中一支沉酣的菡萏，安然甜睡，崔扶風(fēng)目光上移，若有所思地看向半明半昧火光下的晏蓬萊。

晏蓬萊抬手壓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吵到縣主。

崔扶風(fēng)放緩腳步，走到千燈身邊，見她依靠在晏蓬萊的肩上睡得這般安穩(wěn)，心下涌起怪異的心緒。

“縣主太累了，讓她休息一會(huì)兒吧。”

晏蓬萊垂下眼，維持著千燈靠在他肩上的姿勢，并不寬厚的肩背維持著挺直的姿勢，讓她睡得更舒適一些。

崔扶風(fēng)俯身看著他們這親密的姿勢，幾乎維持不住一貫清貴雍容的風(fēng)姿，聲音略顯僵硬地輕喚她：“縣主，先回去再休息吧？”

千燈在睡夢中模模糊糊聽到他的聲音，半睜眼睛惺忪地望著面前的他們：“崔少卿，你回來了……琉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