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出事的那一夜,詭異出現(xiàn)在假山上的哭泣聲……
母親送給田嬤嬤的那件緞面青衣……
在她與眾人趕到時,無聲無息消失的兇手……
石徑縫隙中的樹皮與黍米,甚至是,木頭另一端,那些被碾碎的蝸牛……
直到燈籠中的蠟燭燃到了盡頭,窗外那暗沉沉的夜被熬過去,又一個破曉黎明來臨。
所有一切,便如散落的珠串,終于被一根絲繩串起,徹徹底底地呈現(xiàn)在她的面前,完整無缺,分毫不差。
她如夢初醒。
“原來……如此!”
她仰頭緊閉上眼。在天邊的魚肚白前、在這高閣水風(fēng)之中,想著母親無辜招來的殺身之禍,想著朝廷恩典的選婿之會成為兇手作亂的戲臺,想著那一夜母親與她相望流螢、相擁而眠的最后一刻,眼淚奪眶而出,無法遏制。
臨淮王是說到做到的人。
天色大亮?xí)r,長安城的捷報(bào)已經(jīng)傳來。千燈在水閣枯坐的這一夜,丹鳳門已破,太子在臨淮王的護(hù)送下,順利入主大明宮。
含元殿下一場激戰(zhàn),稱帝不過數(shù)日的逆賊朱泚,被臨淮王的雪犀弓一箭貫穿咽喉,死于九龍?jiān)票萆稀?/p>
朔方軍被譽(yù)為西北鐵軍,從老臨淮王手下培養(yǎng)起來,縱橫四十年間無人匹敵,靠的便是軍紀(jì)嚴(yán)明,令出速達(dá)。短兵相接不過半日,長安城內(nèi)巷戰(zhàn)結(jié)束,雖有部分亂軍躲藏在坊巷旮旯間,但太子于含元殿整肅朝綱,未能跟隨帝后西行的低階官吏接到命令,奔赴各部聽令,與一百零八坊的里正配合清剿,滅除亂軍余孽只是時間問題。
大明宮中燈火徹夜未熄,封城一晝夜后,朱泚并歸附他的一眾將官人頭已懸在城門上。
安民告示招貼在各個城門口,告知百姓們,朝廷已誅殺逆賊、光復(fù)長安,之前出逃的長安居民可各自回家。只是接下來一段時間,城內(nèi)必定是戒嚴(yán)狀態(tài),出入需要嚴(yán)密盤查。
消息傳到昌化王府的田莊內(nèi),眾人都是歡慶不已,喜極而泣。
“縣主,咱們趕緊回王府吧!”琉璃牽著千燈的衣袖,涕淚漣漣,“我好擔(dān)心瓔珞姑姑和珍珠琥珀她們,不知道她們躲在王府,如今怎么樣了……”
千燈尚未回答,便聽到前邊院子的嘈雜聲音傳來。
抬眼一看,除了被關(guān)押的南禺外,其余九個夫婿候選人一起到來,顯然是要向她辭行了。
她起身相迎,聲音清冷:“時局初定,諸位如此著急,立馬便要離去嗎?”
她一身素白衣衫,素凈面容上脂粉未施,略顯凌亂的劉海被風(fēng)斜掠,再也遮不住右眉上那道橫劈過眉骨的疤痕,令她原本清麗絕俗的面容白璧微瑕,顯出一絲鋒銳來。
諸人一起向她行禮,垂手肅立,一時無法開口。
她目光冷冷從他們身上掃過,道:“不過,要走也不急于這一時,如今長安初定,城門剛開,你們現(xiàn)在過去只會擁堵于門口,反倒徒增煩擾。”
薛昔陽見她神情如冰凌,立即走上幾步,一雙天然嫵媚的桃花眼中,似含了比往日更多的氤氳水汽:“縣主說的是。時局尚不安穩(wěn),如今道路初開,正是動蕩之時。昔陽家人不在京中,愿縣主允我在莊內(nèi)再留幾日,為縣主分憂。”
他沒有牽掛,其他人卻都有親人在長安,個個心急如焚,面露遲疑之色。
商洛嚷道:“縣主別擔(dān)心,我回去看看家里人,他們沒事我就回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