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松懈下來,數日來輾轉難眠的她,此刻疲倦襲來,她終于再也抵不住,在靈柩前沉沉睡去。
尾聲緣滅
千燈怔怔合上手中繁復華貴的螺鈿盒,眼前卻恍惚透過面前的朦朧,看見了那條平肩闊背的偉岸身影。
他最后盯著她的目光仿佛還在面前,與他離別時吼出的“白千燈”一般,鋒利凜冽,令她至今想來,依舊覺得心口那道創傷在慢慢滲出血來。
他的背叛,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心上被扎了一刀的感覺。
可她是白千燈,她身上流著歸善女王的血脈,是昌化王引以為傲的孫女,是支撐王府的最后一個人。
她怎么能容忍,有人損害她父祖的榮光、踐踏昌化王府的榮耀?
即使,那個人是凌天水,即使她曾握過他的手、靠過他的肩、在夢魘中將他寬厚的胸膛當成自己的依靠,偎依著流過眼淚。
可他觸及了她心底最深的那個禁區,他們之間便只能是鞭撻決裂,反目成仇——
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了……”千燈喃喃著,攥緊手中的螺鈿盒,抬頭看向面前的長安城。
五月天氣,藍天深濃如海,籠罩于長安一百零八坊之上。
從大明宮俯瞰長安千門萬戶,重樓綺閣,仿佛站在九天之上,而百萬蕓蕓眾生盡在腳下,有種奇妙的飄忽感——
這大概就是,昌邑郡主期待已久、執妄不肯放手的緣由吧。
而如今,這樣的機會竟送到了她的手上。
手中的匣子,明明只是一條五色同心長命縷系著九樹金花,捧在手心中卻沉重得如同一生的命運。
只需要閉上眼,什么也不做,便能接受命運的巨大饋贈。
可她深深呼吸著,只覺五月的日光如許耀眼,讓她面前虛浮一片,不知自己該如何踏著玉石階梯走下去。
“縣主?”清越溫柔的聲音將她神志喚回,她抬頭看見一襲緋衣燦若初陽,更顯面前崔扶風身影清雋頎長。
他關切地望著她,似在詢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千燈望著他許久才回過神,低聲問:“崔少卿怎會在這里?”
這位全長安的姑娘都仰慕又畏懼的郎君,一貫溫柔和煦的面上,此時卻隱現一抹緊張期盼:“我……過來陪縣主回府,順便告訴縣主一個好消息?!?/p>
想起崔夫人在宮中時那神秘的笑意,再看崔扶風這般神情,千燈哪還有不知道的。
她定定望向崔扶風手中所捧的名冊,這是禮部和內局共制的,她的夫婿候選名冊。
如今吹簫引鳳的花箋底紋上,終于正式新添了他的名字。
從去年秋日他自薦入她的后院,轉眼已近一年。
他所出身的博陵崔氏,稱為天下氏族之冠。不知道這些時日來,他究竟費了多少努力,進行了多少周旋,才終于讓他們接受了她這個聲名狼藉的孤女,得以堂堂正正出現在這份名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