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上心,宮中的動作便很快,才到掌燈時分,初擬的人選名單已經送到了昌化王府。
送走宮中內侍,關閉了王府大門,侍女們高舉燈籠照亮千燈腳下的臺階。
千燈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借著晃動的燈光掃了一眼上面的人選。
這回的候選者與上次不同,多是這次兵變中立功的軍將及其子侄。
想來也是,以她的名聲與遭際,京中哪還有好人家敢招惹她。
“縣主。”內門邊有人正等候她,上來與她見禮。
回廊燈光映照出他的面容,劍眉星目,少年皎朗,正是紀麟游。
看見他燦爛的笑意,千燈掩好卷冊,朝他點了點頭:“紀校尉。”
紀麟游將手中一個木匣遞到她面前,說道:“我阿翁讓人送來的,他近日遇到了昌化王舊部的軍中火頭,當年王爺最喜歡他做的火骽(注:火腿),因此命人送了一只過來。”
千燈讓侍衛(wèi)接過沉甸甸的木匣,打開看了看里面油紙包裹的整只火脮,心下不由感動:“承老將軍厚意了,讓送信的兄弟先別走,我待會兒便回書向他致謝。”
“不必不必,阿翁說縣主喜歡就行。”紀麟游說著,目光落在她手中名冊上,笑問:“這是候補的單子?”
“嗯。”她抬眼看他,“怎么,你也知道此事了?”
“不但知道,里面還有我熟人呢。”紀麟游坦承道,“我的表哥凌天水,也在此次候選人中。”
“凌天水?”千燈將卷宗翻開看了看。
凌天水,隴右人氏,身長五尺七寸,白皙文雅,進退有度,擅書法,會羯鼓……
“羯鼓,我爹當年也打得很好。”千燈看到這里,便隨口問,“你表哥怎么樣?”
“其實我也就小時候和父親去隴右時,與他見過幾次面,如今有十來年沒通消息了。就記得他雖比我大半歲,但瘦瘦小小的,比我還矮半個頭,怯生生躲在父母身后都不敢冒頭,一轉眼,也到這個年紀了。”他說著,抓抓頭發(fā)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他挺可憐的,雙親俱歿從了軍,這次因征繳亂軍到了長安,才重新入了宗,有了這般天大的機緣……”
千燈知道他的意思,問:“你是想讓我提攜提攜你表哥?”
就如時景寧過來的緣由一般,誰都知道朝廷把長安所有好兒郎都篩選了一遍給塞到昌化王府了,所以她府中的候選夫婿們,縱然娶不到零陵縣主,出去后也必定是鍍了一層金的搶手貨。
聽說有些人家現在就已經在私下物色她的未婚夫們了,等放出去就直接府外捉婿,成就美好姻緣。
見她這么問,紀麟游也如實回答道:“天水挺可憐的,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在京中怎么立足,將來又如何成家?縣主有心的話,就幫他一把唄。”
千燈望著卷宗上的凌天水三字,苦笑道:“可我著實不太想讓人進府來了,畢竟,進我后院,風險很大。”
紀麟游不明就里,只道:“于廣陵之死發(fā)生在國子監(jiān),金堂與孟蘭溪也未必就是兇手,縣主不是還替他們在奔走么?”
千燈心道,你哪里知道潛伏在我身邊的迷霧危機?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收起卷冊,道:“我會考慮的,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