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學子們聽到動靜一擁而入,你就可以從門后出來,若無其事地混入其中。甚至,你還迅速利用學子滑倒的機會,握住他臟污的手,這樣即使別人發(fā)現(xiàn)你手上沾染了血墨,也大可說是拉人的時候弄臟的,光明正大去洗凈即可。
“所有一切環(huán)節(jié),你都做得非常完美,只除了一點,你無可奈何,無法掩飾——”
千燈說著,將蓑衣襟口拉起,將沾染了血與墨的幾縷棕櫚絲展示在簡安亭面前。
第五十四章真兇
在眾人低低的嘩然聲中,她見簡安亭一動不動地站著,神情已微變,便又抬手拍了拍蓑衣的下擺,繼續(xù)毫不留情道:“那段時間一直在下雨,天氣又潮濕,被鄭君山穿過的這件蓑衣,雖然高掛在墻上瀝水,但上方干得快,下擺的棕絲卻尚未晾干。若你不是躲在其中,下半身被半濕的蓑衣包裹,如何會造成半身潮濕的古怪模樣?”
在她疾利的喝問中,簡安亭連退兩步,無措道:“不……縣主你怎可如此捕風捉影,我只是、只是因為家境貧寒,少有替換衣服,因此當日穿著半干的衣服,這難道也有罪?縣主你想,我殺害鄭君山,又有何理由?”
千燈毫不留情道:“自然是為了,掩蓋你殺害于廣陵的事實。”
此話一出,周圍眾人頓時失口驚呼。
簡安亭卻鎮(zhèn)定了下來,反問:“縣主,廣陵被害時,我根本不在他身邊。你與商洛當時就站在講學臺上,親眼看到他先行離去,而我落在后方,過了許久才過去,根本不曾靠近他出事的書庫夾道,怎么可能會是殺害廣陵的兇手?既然我沒有殺廣陵,又何必要殺鄭君山?”
“誰說于廣陵遇害之時,你不在他身邊,就不能動手了?”千燈打開大理寺差役送進來的藤箱,將一根彎曲的細長竹片拍在書案上,道,“這根竹片,從鄭君山的瓷枕中發(fā)現(xiàn),而上面沾染了血腥泥漿,顯然是他從于廣陵遇害處拿到的。”
簡安亭盯著千燈成竹在胸的氣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千燈聲音毫無波瀾,問:“商洛,你還記不記得,鄭君山出事之前,在盛發(fā)賭坊前,對你說過什么?”
“君山哥當時說……說金堂哥是被冤枉的,還說,他手上有線索。”商洛驚惶地看看簡安亭,定了定神,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將當日鄭君山所說的話復述了一遍,“他說,當日國子監(jiān)中某個人,他又有作案動機、又有作案時間,甚至他還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他作案的手段……只是當時還不知道兇手在干什么而已。”
“于廣陵遇害之處的竹片,卻出現(xiàn)在鄭君山屋內(nèi),還被妥帖收藏,看來,這便是他所尋到的手段線索了。”千燈盯著簡安亭,一字一頓道,“雖然你當時并不在夾道附近,但你完全可以利用天時地利人和,殺害你的至交好友于廣陵!”
簡安亭的目光落在那竹片上,睫毛急劇顫了顫,臉色終于顯露出一絲蒼白。
其他人或許沒有注意,但凌天水何等敏銳,立即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疑,從他防備嚴密的神情中,窺見了破防的瞬間。
即使千燈尚未剖白案情,他也立即知道了,她所掌握的一切,所推斷的一切,絕對穩(wěn)妥。
看來——凌天水的目光在孟蘭溪荏弱的身軀上停了停,不需要他出手,孟蘭溪也已經(jīng)洗清冤屈,他母親可以在地下瞑目安息了。
簡安亭強自鎮(zhèn)定,譏笑道:“縣主真是異想天開,這竹片又輕又細,難道我能在書庫之外用它射殺于廣陵么?”
“不,于廣陵胸前的傷口,我亦帶大理寺仵作詳細驗過,確是那柄兇器無疑。”一直在旁靜聽的崔扶風終于開口,示意差役們準備一下,他們要轉(zhuǎn)移去書庫夾道。
“走吧,去于廣陵遇害現(xiàn)場,相信縣主定能戳穿偽裝,澄清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
書庫夾道中,原本已經(jīng)被學生清理掉的積水,由于一場夜雨,又積成了一個個水洼。
夾道狹窄,僅容一人行走。眾人停在夾道之外,望向千燈,等待她揭示最終的謎團。
連綿的秋雨雖停,但天氣依舊陰沉,令千燈的目光也顯得格外凜冽澄澈。
“既然今日一切都要做個了斷,那么就讓我們從頭開始一一講清楚,就從,于廣陵遇害那一刻說起吧。”
千燈說著,看向商洛:“當日我隨商洛到國子監(jiān),是想來借抄經(jīng)書,替親人祈福。而商洛擔心我憂思困頓,便將我?guī)ブv學臺,于是在高處我們下望,正巧看到于廣陵和簡安亭走到書庫之外,然后,簡安亭停下腳步,于廣陵獨自前行。”
商洛立即道:“我記得!那天我和縣主一起看到,后來安亭哥……簡安亭跟我們說,是因為看到金堂哥來了,廣陵哥不想和他起沖突,所以簡安亭留下來攔人,廣陵哥就先走了。”
簡安亭聲音沉沉:“事實確是如此,廣陵出事時,大家都是親眼目睹,我并不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