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切無異,眾人又一路往后,順著小徑曲曲折折走到河灣邊,果然看到青石板路的盡頭,是一片萌芽不久的短嫩春草,草叢之外是岸邊泥地,因為近水而陰濕平滑。
大理寺丞聶和政讓衙役們舉高了燈籠照向這一帶,詢問侍女們:“你們找公主時,可有到這水邊看過?”
侍女們都斷然搖頭,更有人說:“我們知曉公主不會去水邊的,因此便也沒靠近。”
“為何不會?”
“因為,就在前兩日,公主做了個噩夢,夢見……夢見她溺水了。”
眾人一聽這話,立刻想起來,郜國公主夢見自己失足落水,醒來后驚嚇過度,下令將府中的水池全部填平,還命令金家過來幫忙出工,誰知金堂反而將工人全部調去了昌化王府,讓她鬧了好大一個沒臉。
崔扶風接過一盞最亮的燈籠,蹲下來映照青石板外的荒草地。
侍女們確實沒有到水邊看過,初生的嫩草只折斷了幾小片,顯示出有人踩踏過的淺淺痕跡。
燈光一路向前照去,就在離水邊不到二尺處,柳樹之間的平滑濕地上突兀出現凌亂浮淺的腳印,其中一條長痕滑溜向水邊,沒有了下落。
“這明顯是摔跤滑倒的痕跡,看來,大長公主就是在這兒失足滑落,溺水而亡的!”結合證詞與現場痕跡,京兆尹率先說出了郜國公主之死的結論,“以本官看來,公主定是午后醒來,獨自去水邊走走散心,結果出了意外。”
最尋常的猜測,但聽起來也最合理。
崔扶風略一思忖,命人取了小閣內的寢褥來,捆扎好后丟進水中。
岸上眾人目送寢褥載沉載浮,順著河灣一路漂浮。
衙役們記錄著現場情況,另分了幾人關注被丟在河中的寢褥,眼看它在河灣中卡一會兒漂一會兒,一路追尋跟蹤。
等四部的官員回到水榭不久,岸邊燈光出現,照著水中寢褥,果然已經從郜國公主落水的地方,漂到了此處。
眾人看看水中濕漉漉撈起的寢褥,又看看郜國公主被白布覆蓋的尸身,確定了郜國公主是在那個岸邊落水,順水漂流到了水榭聚會之處。
鳴鷲踢了踢被褥,恍然大悟說:“難怪孔子站在河邊說,死人就是這樣的,白天人死了,晚上尸體就漂下來了!”
正忙亂一團的眾人,聽到他這古怪的話,都覺莫名其妙。
唯有孟蘭溪淡淡道:“王子謬誤了。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逝者,不是死者。”
聽二人站在母親尸身前說這種風涼話,蕭浮玉抬頭怨毒地瞪了他們一眼,又狠狠轉向千燈,聲音嘶啞尖利:“零陵縣主,你敢讓他們如此羞辱我娘!”
千燈給鳴鷲一個無奈的警告眼神,鳴鷲卻幸災樂禍地沖她咧咧嘴角,又露出那口雪白的牙。
崔扶風走到蕭浮玉身旁,拱手詢問:“昌邑郡主,朝廷各司循例要檢查大長公主的遺體,我們擬請北衙禁軍凌司階主驗,不知郡主是否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