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風剛剛已向郜國公主府一行人問過話,答道:“那件翠羽斗篷好像確實不是郜國公主府的人所有。公主府有鳧靨裘,她們母女還曾當眾奚落過這料子,怎么會用這種東西?”
千燈點頭,他們都記得,元日那晚在大明宮外,因為她穿了和昌邑郡主相似的翠羽裘,被郜國公主府嘲笑過。
“而翠羽裘雖然不如鳧靨裘名貴,也絕非公主府一干侍女能穿著的,更何況能在上面繡公主府標記的,更只能是公主母女二人。”
可縱然府中有這東西,元日那場撞衫風波后,恐怕這種翠羽裘也被深埋柜底不會取用了。
“另外,除了公主府的人之外,當日清理完河溝后,能在那段河灣遺留下東西的,就只有我們這群人了……”
但那日郎君們都是輕裝而來,只攜了送給她的禮物,并沒有任何人披著斗篷大氅,更不可能有翠羽裘這種鮮艷顯目的女子衣著出現。
正在沉吟間,凌天水開口道:“那件翠羽裘,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我常在行旅,對于女子的衣服不太熟悉,但按照常理來推斷,一件衣服若是穿舊了,那么磨損最多的,應該是頻繁活動或者身體關節突出的部分,比如說,肩部、肘部、膝蓋處。”
千燈自然贊同他的看法:“那么,這件斗篷的磨損處呢?”
“我剛剛翻看了一下,它的領部、胸口、腹部磨損十分厲害,連下方的經緯線都已經露出,而其他地方雖在水中洇掉了染色,但看起來保養得不錯,雀羽修剪齊整細密——只是整件斗篷的紐結已經全部脫落了。”
“領部、胸口和腹部……”千燈與崔扶風思忖著,猜測穿這件衣服的人究竟常做什么事情,會導致斗篷產生這三個地方的磨損。
“是經常將什么東西舉到身前,所以袖口與胸口磨損嗎?那領口的磨損又為何而來呢?”
千燈搖了搖頭:“可無論什么事情,誰會穿著翠羽斗篷去做?這并不是日常穿著,它輕薄華麗,不保暖也不靈便,只能在晴好天氣擋一擋寒風而已。”
“先等昌邑郡主在公主府中查明再說吧,關乎她母親之死,她總會比較上心。”崔扶風說著,又微微皺眉,“不過昌邑郡主的態度有點古怪,似乎有將事態往鳴鷲身上攀扯的傾向。當然她的用意也可以理解,這對她母親的身后事來說,比其他人都要更好些——畢竟,如今郜國公主薨逝,昌邑郡主正處于入主東宮的要緊關頭,一個死于情夫之手的母親,對她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千燈默然無語,蕭浮玉父親早亡,母親與她相扶相依,母女倆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但在喪母的悲慟之下,她竟還有余力去抉擇兇手,也讓千燈心情復雜。
三人打馬往王府走,千燈將素紈姑姑所說的事情又想了一遍,心下有些感慨:“如今郜國公主府正值滿頭爛帳,時乖命蹇。我其實有些好奇,若是郜國公主活著,她們母女倆準備如何破局呢?”
郜國大長公主在薦福寺遭受重創,已失了帝心,如今蕭浮玉與太子的婚期被擱置,枕邊的馬頭又暗示她性命岌岌可危……
曾縱橫朝堂風光無限的郜國公主,準備如何反擊呢?
崔扶風淡淡道:“這么說的話,郜國公主也算是死得恰到好處,至少……對公主府來說,是個好時機。”
這話很殘酷,但見識過朝堂風雨的三人,想到無數曾炙手可熱勢絕倫、轉瞬覆滅后下場凄涼的家族,都是緘默不語。
前方坊間鬧鬧穰穰,一群人擠在墻邊看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