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最近的菊園中,紀麟游與薛昔陽正在對弈。眼看要輸了,紀麟游一聽外面響動,把棋子一丟就跑出去。
再看一群人抬著大箱小包出后院,他樂不可支:“那個猥瑣東西,居然想進縣主后院,簡直是做他的春秋大夢!”
但想到干掉楊槐江的代價是時景寧葬身火海,他的神情又黯然下來。
薛昔陽倚門望著面前遠去的隊伍,唇角噙著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怎么,你認為是楊槐江害了時景寧?”
“我這邊離古藤齋近,那邊動靜我一清二楚。”紀麟游一抬下巴,示意假山上已經亂七八糟的雪,“血手印怎么出現在那里的?定襄夫人和楊槐江又是怎么見鬼的?肯定是做賊心虛發了幻覺,忙亂中打翻了火種唄!”
薛昔陽不咸不淡道:“咱們都能想到這一層,縣主絕頂聰穎,肯定更清楚。但,她至今引而不發,反倒將楊槐江移到前院休養了。”
“那……可能是還沒找到決定性證據吧,一旦有了,看這個楊槐江還能逃到哪兒去!”
薛昔陽面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縣主的后院,可真是臥虎藏龍……說起來那個凌天水,你的表哥,如今似乎很得縣主賞識。”
紀麟游想起凌天水,難免有些羨慕:“是啊,人還是得有一技之長,沒想到我姑父給仵作打過下手,天水竟能因此學到些本事,得了縣主賞識,如今和她似乎還走得挺近的……”
薛昔陽一想到之前去縣主面前捅凌天水底細的舉動,就恨不得奔過去將當時的自己提溜回來,再把嘴巴給縫上。
“不過你表哥的長相氣勢,看著絕非凡人,縣主賞識也不奇怪。”
“是啊,我也沒想到,當年的跟屁蟲居然長成這樣了。”紀麟游也有些不敢置信,“要不是他耳后的痣還有手臂上的傷和小時候一樣,我都不敢認。”
“我本以為你表哥是來幫你的,誰知他在縣主暈倒時,竟找了孟蘭溪幫忙。”薛昔陽那雙眼尾上翹的桃花眼微瞇,若有所思,“厲害啊,他一個小小舉動,縣主與孟蘭溪的關系頓時非同一般。聽說如今有了孟蘭溪,他這朵楚楚可憐的解語花,又用香又用藥的,縣主每次都睡得挺好的……”
“這是好事啊,縣主心里壓了太多事,能得安眠多好。”紀麟游勉強笑道。
只是,一直盤旋在心頭的那條身影,又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綺窗后,暗夜中,被搖晃的燈光照得如水波影動的身影,總是影影綽綽糾纏在他的眼前,每次一閉上眼,就仿佛出現在他的面前。
到最后,會是誰能牽住她的手,將他心頭這魂牽夢縈的身影攬入懷中,成為最終的贏家呢?
“……你覺得呢?”薛昔陽的聲音,喚回了他不屬的神思,“時間可沒幾日了,縣主會選擇誰,為杞國夫人發引主祭?”
“這誰知道呢,只有縣主心里有數吧。”
“當初我們十個人參選,如今蘇云中、于廣陵、時景寧已歿了,南禺流放。后來新增補的人中,簡安亭自盡、楊槐江毀容,但也來了崔少卿和你表哥凌天水。”薛昔陽拈著棋子,思忖輕敲,“其實后院咱們這一群人中,細細捋起來,縣主選擇的余地,也不算大。”
紀麟游攥緊棋子,只覺心口灼燙,無法自抑。
如果在平時,他總是會喊上一群伙伴,在校場胡亂拚一陣,讓風沙與廝斗平息心頭的燥熱。
可如今,憋在內心的灼熱在沖撞著他的胸膛,卻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不知如何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