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水見多了人心險惡勾心斗角,倒是提出另一種可能:“不過,譬如越王當年臥薪嘗膽,有沒有可能,紀家明面上與郜國公主府交惡,而私下卻有交接?”
千燈聽著他漫不經心的猜測,只覺不寒而栗。
確實,她的后院就有一個人,殘忍殺害了她的母親、福伯與時景寧,卻完美隱藏起了血淋淋的雙手,在她面前扮演著溫柔無異的未婚夫婿,不動聲色地等待著她步入他設置的陷阱,成為他的獵物。
她收緊十指,以掌心的疼痛來驅走心口的恐懼與憤恨:“可……雖說世上也有忍辱負重的人,但紀麟游素日開朗,難掩熱血男兒本性,若說他能隱忍在郜國公主身邊周旋事敵,我……有些不信。”
崔扶風亦贊成她的看法:“紀家屬于最早追隨昌化王的那批人,在王爺只是個小小裨將的時候,便忠心耿耿追隨王爺,出生入死。如今紀家依舊統領昌化王舊部,轉戰誓師時不忘手捧昌化王旗,乃至郜國公主要對付縣主時,首先想到的便是對付紀家。甚至可以說,兩家榮損,也算是相通的,他與郜國公主勾結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甚至,在她所有的未婚夫人選中,若說最有可能延續昌化王府榮耀的,非紀家與紀麟游莫屬。
甚至她母親臨去之時,指給她的那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紀麟游呢?
但,想到那一刻,他們卻又考慮到了另一樁事——
當日杞國夫人與福伯出事時,紀麟游是莊上人之一。而且,他的身手,應是莊子上最好的。
在蘇云中射傷了她母親之后,他是所有郎君中,最有能力潛入當時混亂的水閣,給母親致命一擊的人。
而一刀斬斷時景寧喉管這種能力,除了凌天水之外,紀麟游也是最有可能、甚至唯一能做到的人。
紀麟游之后,下一個該傳喚的是晏蓬萊。
凌天水看著卷宗上晏蓬萊的名字,卻忽然問崔扶風:“你覺得,晏蓬萊這種名滿天下的神仙郎君,在成為縣主的夫婿候選之前,是否會與郜國公主有過交集?”
崔扶風略一遲疑,說道:“有些事,朝廷卷宗肯定不會涉及,但坊間確實有過閑言碎語——有人說,他成為國朝大祭隊首的原因,是因為郜國公主舉薦。”
凌天水揚揚眉:“所以,他們確實認識。”
“但,為縣主擇婿時,朝廷最早入冊的郎君有百余名,因縣主相格有損,故此未到我手中前,先送到司天臺與太卜署測算命格。若是晏蓬萊與郜國公主有私,那么當時便可直接將自己的名字抹去,又何須應選?”
“那么,他會是郜國公主安插的眼線嗎?”
“幾率不大吧……當時公主府與王府的矛盾尚未激化,郜國公主沒理由在這么大的事情上,做這種看不到收益的事。”
“更何況……”千燈搖頭,說道,“晏蓬萊盡日焚香靜坐,不會騎馬更不曾習武,他哪有力量在莊子上和薦福寺動手行兇?”
這決定性的證據確實讓人信服,只是,當這位美貌傾世人的郎君邁入屋內時,即使他風姿卓絕,不染凡俗,千燈望著他的目光也難免復雜起來。
如同完美的稀世珍寶,這天底下最受矚目的郎君、萬千閨閣女子的夢中人,如今幽居于她的后院,在她想看的時候,只要喚一聲,隨時可以看到他。
因為一場暴雨,他暫宿在了她的后院。后來雨停了,泛濫的污水退了,他卻一直未曾辭別,自然而然地住了下來,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