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死遁
“縣主說得對。其實那日兇手推搡我時,我抓住藤蔓懸掛在了崖后,只是以你們的角度看來,我好像身體倒下去了,其實僥幸逃得了一命。只是我經此生死瞬息,大徹大悟,決定放棄這夫婿候選身份,不再回王府涉險了。”孟蘭溪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一如既往誠摯地凝望她,“縣主您想,我只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國子監生,哪有辦法脅迫那兵匪配合我演戲,甚至因此而送了性命呢?”
“何須脅迫呢?其實當時在山崖上,那場生死混亂糾紛,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活人。”
她這話說來并不疾厲,可聽在眾郎君耳中,伴著周圍這兩具棺木,讓眾人都不由自主起了細微的雞皮疙瘩。
“借助樹木和角度,加上峽谷幽暗,我們雖然能看見你們在山崖上發生的大致事情,也能勉強辨認出你們的面目,可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發聲呵斥馮翊,他只露了蓬頭垢面的一臉,證實了存在而已。后來你們又在崖上纏斗,最終一起墜落,如今想來,與其說是他挾持你,不如說是你得一直揪著那具尸身,讓他和代替你稻草人一起墜崖,遠遠給我們演了一場二人同歸于盡的好戲而已!”
孟蘭溪眼神微閃,臉上露出不解神色:“縣主如此說,未免有些荒誕了。我從哪兒找來尸體陪我演戲,山崖下又如何剛好撈出馮翊的尸身來?”
“我想,其實那日破廟起火之后,他便已死在了樹林之中。而你如今在北衙禁軍,亦有機會隨他們搜尋亂軍,發現他的尸體后,趁機將其隱藏作為自己死遁的工具,同時也給亂兵們的下落注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是零陵縣主……”大理寺的仵作看看崔扶風,小心地提醒千燈,“我等到溪谷邊奉命檢驗那具尸首之時,確認過腐爛程度應該是在兩三日之間。如果此人在之前就已經被殺的話,那和肌理的腐敗程度對不上啊?”
“因為,孟蘭溪通曉醫理,他自有辦法能讓尸體延緩腐爛,更何況這兩具尸體又遍體鱗傷地落水,更加難以準確判斷。”不待千燈開口,崔扶風已開口回答,“因為我記得,去年杞國夫人去世后,因天氣炎熱而遺體難以保存,當時孟蘭溪曾采摘草藥配成防腐藥劑,確實對遺體有所幫助。”
紀麟游則執著問:“別的不說,你如何解釋自己明明在眾目睽睽之下墜崖落水,卻毫發無傷地重新站在我們面前這個事實?”
見論據確鑿,孟蘭溪也只能苦笑一聲,承認了事實:“果然,即使我費盡心機,也難逃縣主的法眼……只是縣主,強扭的瓜不甜,我借用馮翊尸體演戲逃離,累得大家多日搜尋,蘭溪在此向各位致歉。只是我委實不愿再做這個夫婿候選人,還望縣主能高抬貴手,放我離開,不再追責我竊盜尸身之罪。”
“你真的要離開嗎?”千燈盯著他,一字一頓問,“是因為害怕我刑克夫婿的相格?”
“是……那么多的前車之鑒,蘭溪真的很擔心……”
“不是因為,你要殺人潛逃嗎?”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鳴鷲率先脫口而出:“殺人?他這小雞仔生拌(身板)能殺什么人?”
“縣主是指,孟蘭溪殺了馮翊嗎?”紀麟游則遲疑問,“可他一介書生,而馮翊當兵近二十年,能夠嗎?”
“不。我想殺掉那兩人的,應該是那日在破廟中縱火之人。為了阻止自己的身份泄露,他自然得第一時間將這些知情的亂兵清除掉。而孟郎君想要殺害一個人,自然只能以計謀設局,審慎布置才行。比如說——”
千燈緊盯著孟蘭溪,她那雙清透的眼眸中,如今滿是寒意。
“你不得不將自己養了那么久的白白親手害死,鬧出一大場風波,才能替自己制造出下手的機會,殺害了金堂!”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且不知,可同為候選人的其他郎君們都是愕然大嘩。
畢竟他們都知道孟蘭溪一直悉心照料那只兔子,而且在兔子疑似被金堂殺害之后,他還曾無比憤恨地找金堂大吵了一架,鬧得不歡而散。
紀麟游瞪著孟蘭溪,目眥欲裂:“是你?你殺死了金堂,嫁禍給我?”
而鳴鷲則關注的是另外的事情:“不可能吧?他不是把那兔子看得跟手上抓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