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果然有了反應(yīng),藍(lán)秀容的臉上露出一絲艱難猙獰的笑意,枯槁的雙唇一張一翕,吐出最后模糊而細(xì)微的幾句話——
“零陵縣主,小心啊……他要一雪前恥,要……傾覆昌化王府,令你們白家……萬劫不復(fù)!”
十八年前,她的父親拒絕替凌天水?dāng)爻形廴杷赣H的人,讓他與母親骨肉分離,再見已是永訣。
六年前,老臨淮王不聽朝廷節(jié)制,她的祖父奉朝廷之命駐守安西都護(hù)府,與北庭都護(hù)府相抗,枕戈待旦,夜不解甲,防備狼子野心,直至老臨淮王憂憤而終后才撤軍回轉(zhuǎn)。
四年前,原本可以及早趕到擊退亂軍的朔方軍,最終決定等她與祖父將主力引入甕城后再一舉全殲。而她的祖父、父親與麾下大部精銳,因為這決策而血濺宮闕,用血肉筑出了那場大捷。
時至今日,昌化王府已經(jīng)只剩了她一介孤女。
可她執(zhí)意要延續(xù)的白家榮光,也是不被他們允許的癡心妄想。
她竭盡全力要保護(hù)父祖舊部,于是朔方軍中便找人冒充紀(jì)麟游的表哥入府,并且在她尋找弒母仇人的一路上,不動聲色將一切罪狀推到紀(jì)麟游頭上。
若不是她最終查出真兇,父祖舊部中最重要的紀(jì)家也將蒙冤離散,所有殘部分崩離析。
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巧合。
一路行來的相逢相伴相知相托,難道都不過是精心設(shè)置的陷阱,而她竟因他身上父祖般安定穩(wěn)固的氣質(zhì),迷失了心智——
又或許,連這種堅如磐石、凜若蒼松的氣質(zhì),也是對方精心選擇對付她的手段之一。
一個十八年前心中深埋仇恨種子的孩子,一步步走來,精心策劃到今日,終于一切得逞。
而可笑的是,她竟然一路送他至此,要親自放虎歸山。
最后的話語已吐出,藍(lán)秀容的氣息瀕臨斷絕。她抓著千燈衣襟的手松脫垂落,最后只剩下喃喃一句:“馮哥,我終于……終于……”
后面的,便再無了聲息。
而千燈望著她的尸身,許久未能動彈一下。
凌天水察覺到動靜,回頭看藍(lán)秀容已經(jīng)死去。
他走過來將她的尸身扯起,平放在門內(nèi),問:“她剛剛與你說了什么?看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千燈抬頭望向他,沒有回答,只嗓音澀滯道:“等我回去后,幫她與馮翊合葬。”
凌天水察覺她的神情不對勁,干脆扯開藍(lán)秀容的衣襟,查看傷口——此時她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對一個仵作來說,不再有男女的意義。
“自盡而亡,簡直不知所謂。”凌天水審視傷口,冷冷道,“馮翊為她而死,她不想著好好活下去,卻用這條命跟你交換合葬,有何意義?”
這冷冷的話語入了耳,千燈只覺木然,許久才問:“馮翊是為她而死的?他們確實該死,可藍(lán)秀容與你又有何冤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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