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縣主這般溫和細致地關懷自己,金堂才心下好受了些,揣好圖冊瞪了孟蘭溪一眼,郁悶地離去了。
等孟蘭溪也收拾好藥箱出門,千燈才詢問凌天水:“你又一大早為何而來?”
凌天水看向孟蘭溪的背影,說道:“昨日我與崔少卿談及,可以立個標靶,讓幕后人有的放矢。”
千燈并不知曉昨日他與崔扶風關于此事的私下交鋒,也不知標靶之事是崔扶風提出的,只是被他堂而皇之拿來作為借口了。
略一思忖,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孟蘭溪是文弱書生,適合嗎?”
“此事我自有方法,縣主不必操心。”凌天水垂眼望著她,道,“只是為了計劃見效,還望縣主日常可以……與孟蘭溪多加接觸。”
“嗯,會的。”千燈抬頭迎著他的目光,坦蕩平靜道,“畢竟他確實能幫到我,我昨夜睡得很好。”
“那就好。”凌天水移開了目光,不知為何,不愿與此時日光中她燦亮灼眼的眸光相接。
而千燈已轉身朝外走去,吩咐侍女們:“去后院召集郎君們,我有事要與所有人說。”
歷來冬至大如年,前三后四放假七日,朝廷休沐、書院休課,郎君們都在府中。
千燈用過早膳,來到后堂日常聆訓處,眾人皆已來了。按照平時學習宮訓的順序,他們依次而坐,安靜等待著她。
唯有薛昔陽候在廊下,見她來了,迎上來欲言又止。
千燈便示意他與自己到側邊廂,問:“聽說薛郎君昨日等候我許久,不知是為何事?”
薛昔陽在她面前坐下,頂著暈青眉眼,凄婉開口:“縣主,我被關在平康坊一整夜,長夜星辰,風露清冷,我又一心擔憂縣主,坐立難安,這一夜煎熬,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過來的……”
千燈哪有心情聽他傾訴衷腸,替他斟了一盞茶:“薛郎君有話請講。”
薛昔陽將茶捧在掌心,壓低聲音卻又打啞謎:“昨日我去平康坊翠玉樓,縣主猜,我遇到了誰?”
千燈皺眉:“翠玉樓?”
薛昔陽柔聲解釋道:“縣主放心,我只是去找馮善才的。她今年已經七十有三,五十年前,她是梨園樂部第一把琵琶,后來安史之亂,她流落民間,如今在平康坊教姑娘們琵琶,我此去,是找她整理散軼古曲的。”
“薛樂丞為公事而去,不知在那邊遇到了誰?”
難道是他在那邊撞見了哪位郎君在眠花宿柳,所以過來告狀么?
沒等千燈細想,薛昔陽已湊近他,壓低聲音道:“我遇見了,太子府的人。”
千燈沉默啜茶,并不想過問東宮中人狎妓之事。
“雖然說,東宮之人自然也可以去翠玉樓消遣交際,但,我在翠玉樓看到那人與另一個人在商議事情,那個人啊……”薛昔陽聲音低沉拉長,帶上了一絲神秘詭異,“臉上被鞭子抽了兩道傷痕,額有血痂,下巴擦傷,整張臉幾乎慘不忍睹呢……”
千燈捧著茶盞的手一頓,下意識脫口而出:“楊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