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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水略一沉吟：“遲則生變，此事我會(huì)盡快確認(rèn)?！?/p>

他一貫決斷迅速，有了想法便立即行動(dòng)。但在疾步前往后院時(shí)，在滿目溫柔景象中，他卻腳步減緩，不自覺地轉(zhuǎn)頭看向了身旁的她。

千燈覺得有些不對，抬眼看他時(shí)，正撞入他那深邃雙眼。

莫名的慌亂讓她呼吸亂了半拍，有些遲疑恍惚：“怎么了？”

“昨夜我回去后，將日間之事好好想了想，是我考慮不周，對縣主太過急躁了?！?/p>

平生第一次向人致歉，他的神情別扭，往日那威嚴(yán)凜然的氣勢蕩然無存，這一刻的他看來竟有些窘迫感。

而千燈被他責(zé)備后便一直郁積胸臆的沮喪苦惱，此刻驟然煙消云散，心下涌起難言的輕松歡喜。

自母親去世后，身邊的人一個(gè)一個(gè)出事，她一直緊繃如上弦的弓，負(fù)重前行讓人忘記她只是個(gè)剛滿十七歲的少女。

而此時(shí)她仰頭看他，唇角止不住上揚(yáng)：“哦？凌司階居然有考慮不周的時(shí)候，我怎么不知道呢？”

最難的話已經(jīng)說出了口，他也不再遲疑，俯頭凝望著面前的少女：“可能因?yàn)槲乙恢闭驹诰滞?，無法清楚感知你身上的壓力，所以對你太過苛求。不過以后，我會(huì)盡量站在你的立場，以你的角度，與你一起面對?！?/p>

千燈釋然而笑，彎如月牙的眼睛晶瑩澄澈，照亮了她的容顏，也照徹他面前的世界：“好，我知道了?！?/p>

他們慢慢沿著小徑往前走。春柳如煙，蒙蒙碧色籠在他們周身，桃李海棠一樹樹錦繡般開開落落，寂靜無聲，世界溫柔如此。

“其實(shí)，你那天的話，我知道是為我好……就像我爹爹阿娘，每當(dāng)我做錯(cuò)事的時(shí)候，他們也會(huì)責(zé)怪我，但，那也是因?yàn)樗麄兿霂椭遥屛页蔀楦玫暮⒆??！?/p>

她說著，深吸著春日花草的氣息，又長長吐出來，聲音也變得低緩：“凌天水，我被鳴鷲劫持時(shí)，心底下意識(shí)的念頭，就是讓玳瑁去找你。不單單是因?yàn)槲抑滥愫軈柡?，你一定能制服鳴鷲，還因?yàn)椤抑滥悴皇钦娴暮臀疑鷼猓退隳阖?zé)罵我，也是為我好，所以你一定會(huì)毫不遲疑來救我的。”

凌天水微抿唇角，抑制住即將泄露的笑意：“嗯?！?/p>

在這一瞬，千燈真的好想伸手戳戳他的雙頰，想再看一看暗夜山林中那驚鴻一瞥的笑靨。

可惜，凌天水那么吝嗇，而她又難免羞怯。

縱使春日花朵煙霧般妖嬈盛開，縱使春鳥啼唱如泣如訴，縱使他們都察覺到了自己心頭的紊亂——

即使經(jīng)過昨夜山林那一番，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好像已經(jīng)不一樣了，可那火光下相貼的影子終究并非實(shí)質(zhì)。

最終，他們只是一前一后，緘默地穿過春陽照耀的芳林與春水。只有他們的衣袂，偶爾輕輕觸碰在一起，又與搖動(dòng)的花樹一樣，在風(fēng)中靜默地分開。

時(shí)近三月，猗蘭館的茶花已謝，大朵大朵殷紅的花墜落于流泉之上，流水落花，有種難言凄艷。

透過扶疏花樹，千燈看見猗蘭館外草地上，孟蘭溪正在給新栽的蘭草澆水，修長清瘦的身軀隱透溫柔風(fēng)姿。

而取了東西后對他叮囑離開的凌天水，淵渟岳峙，迅捷偉岸，即使只看離去的背影，亦有一股凜冽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