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凌天水喃喃低語,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弟弟,居然會與人攜手設下這般惡毒之局,斷絕他與千燈之間的情緣。
千燈沒有回答。
其實他們兩人都知道答案。只是他不愿相信,自己一意維護之人,會因為嫉妒而做出如此險惡瘋狂的抉擇。
或許他也和孟夫人一樣,認為凌天水什么都有,而他自己什么都沒有。所以明知道他為他付出那么多,不遺余力地幫助他,可嫉恨還是毀滅了他應有的感恩,即使他自己得不到,也不讓他得到。
他利用了藍秀容的仇恨。在目睹馮翊被凌天水所殺后,藍秀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殺害凌天水為情郎復仇,于是與孟蘭溪合謀,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毀掉了凌天水成為縣主夫婿的可能,讓他與千燈因此決裂,甚至差點因此而被控制問罪,萬劫不復。
許久,千燈才開了口,輕聲說:“孟蘭溪的尸身,我已經好好埋葬了,就在孟夫人的身邊。以后他們一起在泉下做伴,應該也不會孤單。”
“多謝你……”李潁上說到此處,喉口微有哽咽,“這一輩子,我總是虧欠了他們,沒有守住對母親的承諾,也沒有保護好孟蘭溪……”
“該說虧欠的,是孟蘭溪,不是你。”千燈輕握住他的手,將他緊攥的拳頭慢慢掰開,與他十指相扣,“你娘若泉下有知,又怎能怪罪你?你已竭盡全力,只是孟蘭溪自己走上那樣的道路,無論誰也救不了他;而你對你娘的承諾……是指幫助孟蘭溪成為我的夫婿嗎?”
他下巴繃得緊緊的,抿唇不語。
“你娘這一生隨波逐流,身不得已,相信她一定懂得,一個女人的心,并不是外力可以左右的,更不是強迫或者求懇就能得到。別說孟蘭溪心底存了那么多齟齬齷齪,就算他地位尊貴,與你易地而處,我不會選擇他就永遠不會。我自己要選擇誰,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
她語氣堅決,也毫不留情:“我選擇凌天水,是因為他和我的父祖一般堅定果敢、沉穩機敏,即使只是軍中區區司階,可在我心目中,他頂天立地,是這世上最為可靠的人。可惜你娘與你沒有機會團聚,也并不知孟蘭溪的所作所為,如今她在天有靈,知曉了真相,必不可能再維護孟蘭溪了。她會知道誰才是真正值得她驕傲的孩子,知道我為何會如此抉擇,她一定寧愿你不要履行那個承諾,不愿讓你因此而責怪自己。”
李潁上聽著她的話,想著母親逝去那一夜,對他說,蘭溪是個可憐的孩子……
可惜她已永遠無法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瞞著她做過什么,心思又如何險惡可怕,哪怕他拚盡全力,甚至不惜讓自己卷入泥淖,也無法拯救。
失落與軟弱涌上心頭,他聽憑自己的本能,抬手緊緊擁抱住了面前的千燈。
任由自己在她面前釋放出心底最深處的軟弱,他將臉深深埋在她纖薄的肩頭,像是迷航的船舶尋找避風港一般,偎依在她的懷中,借此度過無法與任何人言說的苦痛與悲傷。
千燈反手環抱住他,輕撫他堅實的脊背。
兩個人的呼吸漸漸沉浸在一起,他們什么也沒說,卻已經交代了彼此的一切。
直到他氣息逐漸平穩,兩人慢慢分開,千燈才道:“如今我們誤會已解,我也可以安心去做我該做的事了。不論你方不方便幫我,我都得走,希望你別再阻攔我。”
“你想好了?這案子如此詭譎離奇,揭露真相絕非易事。你確定要直面這一切艱難險阻,放棄我許給你的,一世無憂的人生嗎?”
千燈決絕道:“今生今世,我白千燈絕不可能蒙受污名茍且偷生,即使再難,我也要為自己洗脫罪名,揪出幕后真兇!”
望著她固執又堅定的神情,李潁上知道,自己已絕對無法將她帶走。
他終于不再固執己見,只問:“那么接下來,你準備如何打算?”
“先借機回城,我要找到紀麟游,將我父祖手下的老兵先歸攏起來。至少我不能再這般手無寸鐵,沒有反抗之力了。”
在長安時,她擁有自己的府衛,但因為一直安全,并未重視屬于自己那不多的一點兵馬。到了此番危機后,她才深深懂得掌握力量的重要性,不愿再受制于他人。
李潁上不再反對,帶著她催馬出了山林,向著前方自己帶來的士兵馳去,打了個呼哨。
原地休整的士兵們立即列隊集合,各個站得筆直,彪悍血性盡顯,果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知道自己身陷危機就好。”他淡淡瞄了她一眼,抬手點了一隊人,說道,“雖然你可以接手父祖舊部老兵,但倉促之間怕是會有難處。隨我過來的這些人都是我平時用慣了的,訓練有素,身手也不錯,我先借給你。接下來他們會聽從你的調遣,也會絕對保證你的安全。等你有把握掌控你父祖舊部后,再還給我吧。”
千燈看看面前這批勇悍無匹的士卒們,低聲問:“臨時借給我,他們會聽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