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內宅,一個卑微侍妾遭受凌辱后,結局可想而知。
即使他能奔波千里將母親帶回家,可昌化王世子和諸多士兵都親眼目睹,以后若有碰面機會,他母親的遭遇注定無法遮掩。
沒有哪個世家大族能容忍這樣一個污點存在,就像落在滿堂金玉上的灰跡,自有人盡快抹去,免得礙了貴人的眼。
她面臨的結局,只會是無聲無息消失在這個世上。
所以,即使終此一生他再也無法投入母親的懷抱;即使他從六歲起就要孤身面對人生無盡的暴風驟雨,可那時六歲的他,依舊流著血淚選擇了放手,說,“我不認識她”。
——自此后人生迢遙,南北永隔,再見便是臨終那一刻。
見縣主氣息凝塞,久久不曾開口,孟氏夫婦惶惶不安,不知是不是孟蘭溪這身世太過不堪,把縣主給膈應到了。
孟伯父試探著問:“所以,縣主您看……孟蘭溪這身份,我們孟家當初讓他來頂替我兒永順,實在是愧對朝廷!如今真相已大白,縣主看是否要將我兒召回京……”
千燈卻緩緩擱下了手中的茶碗,道:“適才我說過了,孟蘭溪已兇多吉少了。所以,你們還敢將兒子送進王府,來競選我的夫婿嗎?”
一聽此話,原本心頭火熱想把兒子送進王府的兩人,此時又生出一絲忐忑,難免遲疑了片刻。
最終孟伯父回話道:“這,縣主您看我兒來信,他尋訪名師,怕是要專心求學一年半載。待他學成歸來,我們再將他送來可好?縣主一心為母守孝,想必也不急于這一時……”
這家人倒是選定好時機,想等她把其他人給克完了,或者別的郎君先斗個死活,他們兒子再過來撿便宜。
千燈懶得開口,抬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起身之時,孟伯父遲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向千燈打聽:“蘭溪這孩子,雖然身世存疑吧,但畢竟族中養了他一場,不知……有沒有對縣主提過西北通商之事?”
他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來,千燈只覺心口頓時有火焰燒起來。
她想著年幼的凌天水放棄母親的那一刻,想著孟夫人將孟蘭溪從牛棚中背回來的那一幕,想著她牽掛孩子蒼白逝去的那一夜……
這摧殘心肝的生離死別,卻只換來旁人的唾棄與譏嘲,甚至被他們踐踏著,用來謀求利益。
因為心口騰起的火焰,她冷冷地指了指座位,示意他們先坐下:“二位稍候,我倒差點忘記此事了。”
隨即,她吩咐了府中人過來,讓去一趟金家,把金保義請來。
孟家二人一聽她這話里的意思,想必是要讓金家和孟家同享這條商路,以補償他們兩家子弟的損失,頓時喜意狂涌。
不多時,金保義便趕到了昌化王府。
數日前還胖得一步三喘的胖子,幾天便消瘦了許多,圓胖的臉頰垂下一層層肉褶子,顯得蒼老了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