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猛地抬起頭。
外婆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我媽臉上的眼淚。
“被打斷了骨頭,心里淌著血,可還惦記著把自己最后一點暖和的東西,掏給那個也許根本不在乎你的人。”
“他不是不恨你,”
“他是太像你了。”
“他跟你一樣倔,一樣傻,恨都恨得不徹底,狠也狠不到底。”
我媽啞著聲音突兀地笑了一聲。
“他更像我嗎?”
“是,所有人都說他長得和我很像,眉毛,眼睛,鼻子,沒有一個地方不像的……”
我媽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
她抬起手,凌空描摹著,仿佛在觸摸一張看不見的臉。
“所以他每次瞪我的時候,我都覺得是十九歲的我,在鏡子里瞪著自己。”
“我罵他雜種,看著他那雙和我一模一樣的眼睛瞬間暗下去,我心里就有一種……一種惡毒的快意。”
“我覺得我是在懲罰那個懦弱的、不敢反抗的自己,懲罰那個臟了的自己。”
外婆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只是更緊地抱住女兒。
“可我懲罰的到底是誰啊……”
我媽的聲音終于徹底崩潰,變成了泣不成聲的嗚咽
“我對著他揮巴掌,看著他臉上留下和我一樣的指印……我到底是在打他,還是在打我自己?”
這個問題,大概永遠不會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