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二年初冬,進軍峣關。秦軍據險,山道曲狹,霪雨泥濘,屢攻不克。”
“先請圣師禱于灞東,無用。”
“急奏,上復允,遣送將軍應戰。”
“至峣關,使引將軍出,黑風蔽日,敵我無分,血涂百里。”
“秦壘盡平,無一生還,我陣也亡之七八,殘部乃得進。”
……
衛桓把這卷手札從頭看到了尾。
這顯然是某個隨軍之人寫下的密札,記述了不少外人難以得知的細節,措辭卻十分含糊,應是筆者身份不高,哪怕是密札,也不敢多提及涉事之人。
衛桓著意多看了“圣師”與“將軍”相關的內容幾眼。他能從字里行間看出,寫下這份密札的人,實際是以行軍記述為幌子,在觀察“圣師”和“將軍”。
圣師,從記述中看,是個跟祭司巫祝相似的職務,可衛桓從不曾聽聞有哪個主持祭儀的人被封稱為圣師。
而且,戰前戰后祭祀祝禱是常有的事,但打仗打到中途,發現打不贏,急急忙忙喊人祭祀,就較為少見。
況且峣關一役,衛桓在書上讀到過,端的要速戰速決,不贏便該疾退才是,哪有這功夫喊人來祭祀,還能讓這筆者認真記上一筆。
除非……除非他們認為,這位圣師的祭祀,真能改變戰局。
衛桓雖知道世上確實有妖怪,但他本人對鬼神之說依然半信半疑。他書既讀得多,當然知道有史以來這些祭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中收效又究竟有幾成。
若只是尋常祭祀祝禱,怎么可能左右戰局?
再說這個“將軍”。
與“圣師”不同,“將軍”是個至今都還在用的軍職。但密札中這個“將軍”,看起來卻比那圣師還要古怪。
哪個將軍會敵我不分?
哪個將軍這般勇悍,卻史書無名?
且筆者全然未提此人如此排兵布陣。衛桓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將軍只怕是以一己之力扭轉的戰局……人能做到嗎?
薄望感覺得不錯。這卷密札雖然完全不提妖怪鬼神之事,卻遠比尋常記述妖怪鬼神的典籍還詭異得多。
時間上,怕是也和竇洵入世合得上。
衛桓不知不覺間出了點冷汗:“只怕此圣師非彼圣師,此將軍非彼將軍了。”
薄望連忙問:“你看出什么來了?”
衛桓定了定,把自己思緒收回來,擺擺手讓薄望先撤去書卷幻影,道:“無論本朝前朝,都未供圣師一職,必是特指,且不說它。而這‘將軍’,只怕是個代稱。”
“代稱?”
“不錯。這筆者十分謹慎。不該提起的人,半個字都不提。如果這卷密札真與竇洵有關,這份謹慎或許就是它逃過漢宮清洗的原因。”
“從密札內容來看,‘將軍’是個能左右戰局的大殺招。想必軍中對之諱莫如深,筆者只好以‘將軍’代指。這‘將軍’未必是真的將軍,甚至未必是人。”
說到這里,衛桓跟薄望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冒出一個念頭:“將軍”十有八九就是竇洵……
衛桓冷靜道:“這‘圣師’原也可以用個現有的職務來代稱,筆者卻沒這么做,沒準當時真有一個特設的職務就叫‘圣師’,而且這位圣師的存在,遠不似‘將軍’那般不可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