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桓和薄望同時看了一眼竇洵身上的白袍。
泥像未經著色,但衣著細節雕琢完全,一一對比,跟竇洵身上這件一模一樣。
衛桓博古,看得出這是圣祖時期漢宮中時興的制式,但究其細節,又必是特制,世上想來不會有很多件一模一樣的。
薄望不敢說話,衛桓還算淡定,問道:“這是你嗎?”
竇洵把泥像擺了回去,搖搖頭:“不是我。”
衛桓覺得她沒必要說謊。薄望則很是不信,不是她還能是誰?
衛桓又問:“可有什么古怪?”
“沒有。”竇洵的目光長久凝視那尊泥像,道:“但沒有古怪,就是極大的古怪?!?/p>
竇洵既說沒有古怪,意味著她沒有在泥像上察覺出任何不屬于人的氣息,可如果泥像只是一尊泥像,衛桓的叔父何以順風順水?
衛桓喃喃:“難不成,偏就他運氣這樣好……”
衛桓說的運氣好,自然不是指他叔父如今的成就,背靠首富之家,只要稍通商賈之道,不要太過愚鈍或偏激,榮華一世是很容易的事。
衛桓認為的運氣好,是身體康健。
從小到大,衛氏族中沒有先天心疾或其他弱癥的男子,衛桓只見過他叔父一個。衛桓自己命短,更知道壽命和體魄的重要,焉能讓他不怪上天不公?
竇洵這三天也把他家情況聽得清楚,此時笑了起來:“你就沒想過另一種可能?”
“什么?”衛桓沒反應過來。
“衛氏男兒多有心疾,是巫咒也好,是血脈缺陷也罷,偏偏你叔父沒有。那有沒有可能,他壓根就不是衛氏后人呢?”
薄望恍然大悟,立刻興奮起來:“是啊衛桓!咱們要是能證明你叔父不是衛氏后代,他不就無法奪產了嗎?”
不料,衛桓不見半分喜色,反而嘆氣:“這些年,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著手查證,早已取信無門?!?/p>
“且不說要如何證明他并非衛氏后人,即便證明了,以叔父如今在渭城的運作,大可以說是衛家子嗣稀薄,他那一房特意過繼了他來繼承家業,如此這般,反而愈加對我處境不利?!?/p>
衛桓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往往就聰明在懂得審時度勢。他是想扳倒叔父不假,但他沒有行差踏錯的余地,必須一再謹慎。
竇洵笑了笑:“不用這么麻煩,殺掉他不就可以了?”
“不可以?!毙l桓皺了皺眉頭,“你久不在人間,不知凡人法度森嚴,我若在渭城有所經營便罷,但多年來叔父從不允我與渭城權貴豪富結交,我若無法運作,一旦敗露必定伏誅,最終還是便宜了旁支?!?/p>
“我當然不會讓你去殺人,”竇洵微笑,“不然還要我有什么用?”
她語氣恬靜,薄望卻嚇飛了起來:“你可以殺人?!”
“我若連人都不能殺,我還做什么妖怪?”竇洵不解。
衛桓的反應雖沒有薄望那么激烈,眉心卻也蹙得更緊了一點。
有薄望在,衛桓自然清楚做妖的難處。妖法力無邊,壽數綿長,若是殺人無忌,世上早就妖魔為王,哪里還有凡人的事。
如今人能掌天下,不光是因為有道行的妖怪越來越稀少,也是因為妖有天道管制,像竇洵這種開了智還化成人形的大妖,無故殺人,即便不死,也難逃道行盡毀的下場。
竇洵卻如此輕描淡寫,說可以幫他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