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蔚殘存的魂靈,被竇洵法力加注,一點一點塑出人身。即便是短暫如幻影,也栩栩如生。
周敏夫回想過去的一切,再看著昔日的愛妻,心中只剩下恐懼。
羽蔚沒有看他。當著竇洵和衛桓的面,她雙手捧出那只他們都不陌生的玉枕。
看看這只玉枕,再看看地上那怎么看都不是幻影的周敏夫,衛桓意識到他們進入的玉枕夢境,可能不僅僅是個夢境……
這地方沒準是真的,而假的是他們……
衛桓看了看自己的手,滿心狐疑,但現在最亟待厘清的并不是這個,他準備忍忍,等一切結束以后再問竇洵。
竇洵掃了一眼羽蔚懷中的玉枕,道:“你這點子,挺新鮮的。”
衛桓原本也在觀察羽蔚,此時卻不由得轉頭看了竇洵一眼。他敏銳地察覺到竇洵的態度變了不止一星半點。
竇洵平時在他和薄望面前,都是一派好脾氣的樣子,動不動便笑,看起來很有幾分涉世不深的天真。
但面對周敏夫和羽蔚這些外者,她冷淡了不止一星半點,連語氣都帶著幾許不易察覺的誚薄。
雖然依舊沒有青面獠牙、赤目烏爪,但已很有了幾分大妖的氣勢。至少要比她平時有威壓多了。
察覺到這一點,衛桓心中不由得有點微妙,還有點感動,有點安心……
然后他很快就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嘴巴,清醒清醒。
羽蔚也開口了:“不敢當。”
竇洵說她點子新,指的當然就是她用這只玉枕做出復仇構想。畢竟殺人也好傀儡術也罷,都已經是竇洵玩剩下的了,實在沒什么好新鮮。
羽蔚既然用竇洵的手臂輔助修行過,自然沒有認不出她氣息的道理。
“真好啊。”她感嘆一聲,“我當年就想過,這神物會屬于怎樣一只大妖,有這般無邊法力一定很好吧,就算被騙被害,也不會毫無還手之力。”
說完,竇洵還沒有回答什么,她又嘆了口氣:
“他們能從你身上卸下一條胳膊來,那我族當初撞在他們手里,可不就是在劫難逃。”
衛桓原本已經控制著自己不看竇洵,此時卻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那些術士可不止從竇洵身上卸了一條胳膊……
羽蔚很快從往事中抽身,手在玉枕上撫摸了幾下,冷笑道:“這玉枕還是我跟他新婚之夜時枕過的,后來一直擺在臥榻上。玉石聚靈,我見它有精變的潛質,便順手用上了。”
羽蔚把周敏夫的神魂鎖在玉枕中,連帶著他那具被抽去魂魄卻依然靠傀儡術活著的肉塊軀體一起萬世受苦,直到他在無休止的煎熬之中徹頭徹尾地悔過為止。
但其實周敏夫很難真心悔過,他的悔過對羽蔚來說也毫無價值,她只是單純地想讓他受折磨而已,宛如觀籠中困獸,自有趣味。
至于周家人,雖則令她不快,卻罪不比周敏夫深重,因此羽蔚只是殺了他們。
殺了以后,先用傀儡術操控,穩住局面,再讓青雀族進入周家,羽蔚幫助族親一一化身為周家人的樣子,而后獨自承擔天譴,肉身死,道行消。
青雀族直接取代了周家滿門二十年,整整一代人。
周家可是個新進崛起的豪族,成為周家人能受到的重視,何止絲毫,能接觸到的七情六欲,豈止涓滴?
二十年間,青雀族將秘密抱養來的子嗣撫養長大,便帶著水漲船高的修為悄然離去。
只有羽蔚留在這里。
她受天罰時,自愿告訴族親,日后脫離樊籠之時,不必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