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周家宅邸,還遠沒有竇洵后來看到的那么闊氣,雖然占地也不小,但顯而易見的老舊荒蕪。
全家上下十幾口人,只養得起六七個家仆。
這日子過得固然不算窮,但要說有多富裕,那也絕對是沒有。
竇洵的“母親”一直在哭。
“敏夫,咱們周家這一代只你一個孩子,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讓為娘和你爹怎么活……”
她的“父親”也在一旁唉聲嘆氣。
“讓你別跟去,你偏去。那些豪門望族子弟,哪里把你放在眼里,跟他們一起去圍獵,他們自己玩耍盡興,哪里會管你?”
旁的長輩也勸解:“以后這種深山老林,還是不要去的好……”
“詩會雅集還是要去的……”
“算了,我看咱們還是關好門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
竇洵神色微妙。
她感到有趣。
身處玉枕制造的夢境之中,她知道自己身邊圍繞著的這些活生生的人,實際上都并不是真的。因為她那吞食七情六欲的本能從他們身上榨取不到一絲真切的感情。
哪怕是虛情假意,背后也會別有居心,有人的地方,她不愁吃不到感情。
如果沒有,那就說明這里沒人。
可看著周圍人那又關切又傷懷的面孔,竇洵還是感到奇妙。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被人充滿善意和關切地環繞過了。
上一次,還是很久很久之前,她剛剛誕世的時候呢。
因此,即便她知道他們是一抹虛影,她還是十分認真地回答了:
“我下次會注意的?!?/p>
旋即,竇洵想到了她現在的身份。
從“親人”們的只言片語中,她不難知道自己現在是周家的獨生男周敏夫,今年十七,還未曾婚配。
周家因附逆罪被貶黜,雖然家底子還保留了一些,但現在也是夾著尾巴過日子,萬萬比不上已經在長陵邑扎穩了根的各路豪門望族。周敏夫哪怕在家中千驕萬愛,出門在外也得給人抬轎。
這次外出圍獵,便是奴顏婢膝,還被那群帶他出去的膏粱紈绔給撇在了荒山里。
已知,周敏夫是再度振興周家一族門楣的人。那么,他會是貪生怕死、哀鳥驚弓的性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