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桓想了又想,嘆氣道:“我是覺得,妖與人終究不是一路人?!?/p>
說完這句話,他跟薄望面面相覷。
在薄望露出一副“你居然敢拿話如此傷我!”的表情之前,衛桓忙不迭找補道:“不不,我不是說你,咱倆當然是不一樣的。我是覺得像羽蔚和竇洵這樣……妖性極重的妖怪。”
薄望真身本是草木死物,在人居中精變,和衛桓一起長大,他的妖性實際是很弱的,由內而外都相當像人。
最重要的是,他法力不太高,帶來不了極大的威脅。那么衛桓自然可以和他坦誠相待,引以為親友。
但羽蔚和竇洵,則要被劃分到“妖性極重”的那一類。
她們不光十分認同自己是妖的身份,還法力高強,不受人間律法約束,甚至偶爾也會藐視天譴。
換言之,凡人在她們眼中,實在跟螻蟻沒什么分別。若不是凡人有天道護著,要殺也是隨手殺了。
羽蔚血洗周家,把周敏夫削成人彘,讓青雀族化身頂替,如此種種雖然觸目驚心,但衛桓其實可以理解一二,雖畫面令他不適,卻也沒有讓他難受太過。
讓他覺得如鯁在喉的其實是竇洵的態度。
竇洵從始至終,對這件事沒什么反應,這光怪陸離的玉枕夢境,對她來說跟游戲一場似的。
她當時反問衛桓那一句“照顧我的不是家仆嗎”更是令衛桓印象尤為深刻。
衛桓僅僅是化身羽蔚,和青雀族往來一番,受了他們些許關愛,就已經對青雀族生了親憫之心。
可竇洵化身周敏夫,受周家人眾星拱月般的寵愛,卻對他們毫無感情。
不,不僅僅是毫無感情。
衛桓也對周家人沒有感情,但他看見周家人被屠戮的場面,也會不適不忍。
竇洵,什么反應也沒有。
若說是以人為異族,又不似如此簡單。畢竟人看見殺豬宰羊場面,也有回避的。
衛桓想了又想,明白了。
妖怪本就情感不豐,人常有的同理之心,對妖怪而言卻是稀罕物。
換言之,竇洵這類妖性極重的妖怪,與人本就不同路。若是不能驅策控制,應當對其敬而遠之才好。
想到接下來還要相伴而行的漫長路途,衛桓實在高興不起來。
薄望聽懂他的顧慮,也嘆了口氣:“你實在不用想這么多,其實對咱們來說,只要陪她走一趟,治好了心疾,也就萬事大吉了不是嗎?”
薄望原先對竇洵戒意甚高,但數日相處下來,他也發現竇洵對他們并無惡意。那他們委實不必要操心太多。
個中道理,衛桓自然都明白,他想,自己大概是心思太重了,連薄望都想得開的事,他有什么必要如此糾結?
他微垂著頭,神思游走間,又走入長街最繁華的中段。某一刻,他無意間抬眼,在前方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見竇洵的身影。
竇洵逆著人流,面對著他,站在街心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