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氣似乎因為季驍那句話而停止了流動。
顧言掐著他下巴的手指,力量在不自覺間松懈了半分。那雙總是翻涌著暴戾與偏執(zhí)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流露出的是一種混雜著荒謬與病態(tài)好奇的神色。
他沒有暴怒,甚至連預想中的嘲諷都沒有立刻說出口。
他只是維持著那個居高臨下的姿勢,仔仔細細地,一寸一寸地審視著身下這張臉。蒼白的皮膚,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因為被鉗制而微微泛紅的下頜。一切都顯示著這是一個處于絕對弱勢的人。
可那雙眼睛,卻平靜得可怕。
那里面沒有恐懼,沒有哀求,甚至沒有憤怒。只有一種運動員在決賽場上,盯著終點線時的專注。
“你在說什么?”
顧言終于開口,聲音很低,帶著一種被冒犯后,強行壓抑住的危險。
“你認為,你現(xiàn)在有資格和我談『好處』?”
他松開手,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絲不茍的袖口。這個動作讓他重新找回了掌控者的姿態(tài)。
“憑你?一個連自己都保不住的體育生?一個被我鎖在這里的玩具?季驍,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你可以跟我談條件?”
顧言踱步到操作臺旁,靠在冰冷的金屬邊緣,雙臂環(huán)胸,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目光看著季驍。
“我承認,你比我想象的要硬氣一點。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你的骨頭再硬,我也能一根根敲碎。告訴我,你的依仗是什么?那份可笑的鎮(zhèn)定?”
季驍活動了一下自己發(fā)麻的下頜,脖子上的項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了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他沒有回答顧言的問題,而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平靜地開口。
“視頻,三分零八秒開始。那個間諜在被第二次電擊后,有一次長達一分二十七秒的喘息時間?!?/p>
顧言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沒有說話,示意他繼續(xù)。
“在那段時間里,他的右手手指,在金屬椅子腿上,進行了一百三十二次敲擊。節(jié)奏很有規(guī)律,分為三十四個組。這不是因為疼痛引起的肌肉痙攣。”
季驍抬起眼,直視著顧言。
“你們的人,只顧著欣賞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卻忽略了他唯一能自由活動的手指。你們錯過了他傳遞出來的所有東西?!?/p>
他只說出了現(xiàn)象,卻沒有說出內容。
這是他唯一的籌碼,他不能一次性全部亮出來。
顧言臉上的玩味表情,一點點地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著季驍,似乎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虛張聲勢的痕跡。
但季驍?shù)难凵瘢届o無波。
顧言猛地轉身,快步走到操作臺前。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著,調出了剛才那段視頻的后臺記錄。
他精準地將時間軸拖到了三分零八秒。
然后,他按下了局部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