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笑,還摸我的頭?!奔掘數淖旖?,無意識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她叫我……『小七』?!?/p>
『小七』。
這兩個字像兩根滾燙的鋼針,狠狠刺入顧言的耳膜。
不是季驍,不是阿驍,是『小七』。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帶著實驗編號般冰冷質感的代號。
“她還說了什么?”顧言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
“她……她好像拿了一雙襪子。”季驍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憶,“白色的,很長,很干凈。她說……她說,『小七要穿上最干凈的白襪,才能跑得最快,跳得最高』?!?/p>
轟。
顧言的腦海里,某個塵封的角落,一把鎖被“咔噠”一聲打開了。
他想起自己為什么會對季驍的白襪有那么深的執念。
因為在他模糊的童年記憶里,母親也曾拿著一雙雪白的襪子,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言言要穿干凈的襪子,做一個干凈的人。』
原來,這份偏執,這份癖好,源頭……在這里。
“后來呢?”顧言的呼吸有些急促。
“后來……”季驍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起來,“后來,光沒有了。到處都是紅色的,很刺眼的紅光在閃。警報聲,很響,很吵……還有玻璃碎掉的聲音?!?/p>
他靠在顧言懷里,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我聞到了煙味,很嗆人。那個女人……那個阿姨,她把我塞進一個柜子里,很黑,很小。她對我說,『小七別怕,在這里等著,媽媽很快就回來』。”
“她……她叫自己『媽媽』?”顧言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嗯……”季驍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是她沒有回來。我聽到了爆炸聲,很大很大的爆炸聲。然后……然后我就醒了?!?/p>
他睜開眼,眼眶泛紅,里面滿是驚恐和迷茫。
“顧言,那不是我的記憶,對不對?我爸爸媽媽都好好的,我沒有經歷過火災,也沒有人叫我『小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為什么會夢到這些?為什么會夢到你媽媽?”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顧言的衣襟,試圖從他那里得到一個答案。
顧言沒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有些笨拙地拍著季驍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季驍的夢,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的黑匣子。那些被他刻意遺忘、被家族強行抹去的童年碎片,此刻正與季驍的描述瘋狂地重合、拼接。
實驗室,大火,爆炸……
還有那句“媽媽很快就回來”。
那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原來,在那場大火里,在那間實驗室里,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
一個被母親稱為『小七』的,另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