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天那帶著笑意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備用能源室里回蕩,每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鋼針,扎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
顧言將懷里的人攬得更緊了些,季驍的身體還在微微發顫,那是力竭后的本能反應,但他的手卻反過來,用力抓住了顧言胸前的衣料。
“不錯的表演,是嗎?”林嘯天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居高臨下的贊賞,“用我的失敗品,去激活我的完美品,再由我的監管者,為他搭起舞臺。多美妙的閉環。蘇文清若是能看到這一幕,想必會很欣慰。”
他直接點破了顧言的身份。
顧言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他只是扶著季驍,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能更省力一些。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看那個發出聲音的擴音器。
“你以為,你贏了?”顧言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任何波瀾。
“贏?不,不,我親愛的孩子,你把格局想得太小了。”林嘯天輕笑起來,“這不是一場有輸贏的游戲。這是一場……進化。一場由我主導,由你們來完成的,最偉大的進化。”
他頓了頓,似乎在享受著掌控一切的快感。
“你以為這抑制氣體是用來殺死你們的嗎?多么幼稚的想法。毒藥和解藥,往往只有一線之隔。這氣體,是為了瓦解你們各自獨立的能量屏障,是為了讓你們的能量……更好的『融合』。”
『融合』。
這個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林澤的血,是穩定劑。季驍的身體,是反應爐。而你,顧言,”林嘯天的聲音里透出一種狂熱,“你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你是這一切的核心,是最終的『容器』。你們三個,將融合成一個前所未有的新生命。一個超越凡人,接近神明的存在!”
季驍猛地抬起頭,他想說什么,卻被一陣虛弱的咳嗽打斷。
顧言輕輕拍著他的背,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去。他的視線終于落在了擴音器上,鏡片后的眼神冷得嚇人。
“這就是你和我母親的計劃?”
“當然。蘇文清是個天才,她構想了這個偉大的藍圖。可惜,她太理想化,也太軟弱。”林嘯天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惋惜,“她總想著要完美控制,要絕對安全。而我,更懂得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代價。”
“所以,你就用別人的性命來當你的代價?”季驍喘勻了氣,聲音沙啞地反駁。
“別人的性命?孩子,你把你的父母想得太高尚了。”林嘯天話鋒一轉,將矛頭直指季驍,“你真的以為,季衛國和羅欣是反對實驗的英雄嗎?”
季驍的身體僵住了。
顧言能清晰地感覺到,懷里的人在一瞬間繃緊了。
“他們不是。”林嘯天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說道,“他們是竊賊。是兩個被貪婪蒙蔽了雙眼的,可悲的竊賊。”
“你胡說!”季驍掙扎著想要站直,卻被顧言按住了肩膀。
“我胡說?”林嘯天笑了,“孩子,讓我來告訴你當年的『真相』吧。你的父母,是蘇文清最得力的助手,他們深度參與了『共生體』計劃的每一個環節。他們看到了這項技術的巨大潛力,也看到了其中蘊藏的無盡財富和權力。于是,他們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們試圖竊取蘇文清的核心研究成果,想把這份偉大的杰作據為己有。蘇文清發現了他們的背叛,想要阻止他們。就在爭奪核心資料的過程中,你們那偉大的父母,不惜引爆了實驗室,想要制造一場火災來銷毀證據,趁亂逃走。”
“結果呢?他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實驗室的安保系統。火災被迅速控制,但他們自己,卻被永遠地埋葬在了那片廢墟里。而我可憐的蘇文清,我摯愛的伙伴,為了搶救那些珍貴的資料,也受到了波及。”
林嘯天的聲音變得沉痛,仿佛一個追憶逝去愛人的悲傷者。
“所以,季驍,你現在明白了嗎?你的父母不是英雄,他們是導致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而顧言的母親,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這番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插進了顧言和季驍之間。
它顛覆了季驍二十年來所有的認知,將他的父母釘在了恥辱柱上。
它也給了顧言一個全新的、關于母親死亡的“真相”。
季驍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沒有去看顧言,他不敢看。他怕看到顧言眼中哪怕一絲一毫的懷疑或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