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我不太會控制。”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我盡量。”
他開始嘗試回憶顧懷章所說的“平靜的湖”。
可他的湖,從來都不是平靜的。他的湖里,永遠有一個身影。
那是他重返球場的那天,午后的陽光滾燙。他站在球場中央,汗水順著下頜線滑落。他以為自己會被孤立,會被指指點點。但那些曾經背叛他的隊友,卻一個個走上來,向他道歉。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顧言的手筆。
他抬頭望向觀眾席的角落,顧言就坐在那里,穿著一身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西裝,安靜地看著他。陽光照在他身上,卻沒能融化他周身的清冷。
那一刻,季驍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不是平靜,而是一種更加復雜的情緒。有感激,有好奇,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悸動。他想走過去,問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想看看那副金絲眼鏡后面,到底藏著一雙怎樣的眼睛。
這種混雜著酸澀和一絲甜意的騷動,通過那無形的連接,傳遞了過去。
“不對!”顧懷章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猛地轉身,死死地盯著屏幕。
代表顧言腦電波的綠色曲線,此刻正發生著劇烈的、詭異的變化。它不再是微弱的震蕩,而是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蕩開了一圈又一圈復雜的漣漪。其中,代表『抗拒』和『困惑』的波段,正在異常地活躍。
“你在向他傳遞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顧懷章厲聲質問,“我讓你傳遞『服從』!是信賴!不是這種……會讓他產生混亂的感情!”
季驍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讓顧懷章感到一絲不安。
“我只是在想他。”季驍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醫療翼里,“想他為我做過的事。”
“閉嘴!我不需要你『想』!我需要你執行命令!”顧懷章的耐心似乎正在告罄,“你的任務是成為一個信號發射塔,不是一臺個人情感放映機!現在,立刻,給我切換到『力量』!純粹的,不帶任何雜質的力量感!”
力量……
季驍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商業酒會的夜晚。
他穿著不合身的昂貴西裝,像個誤入上流社會的土包子,笨拙地跟在顧言身后。他看著顧言在那些衣冠楚楚的商界大佬之間游刃有余,談笑風生,卻又在轉瞬間用一句話就決定一個項目的生死。
那確實是一種力量。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屬于顧言的力量。
可讓他印象更深刻的,卻是在酒會后。
那個油膩的商人,借著酒勁想去摟顧言的肩膀。他幾乎是本能地沖了上去,一把攥住了對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他擋在顧言身前,眼神兇狠。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保護身后那個看起來無所不能,卻在那一刻顯得有些單薄的顧言。
回家的路上,顧言喝多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呼吸溫熱,帶著淡淡的酒氣,噴灑在他的頸窩。
“別離開我……”
顧言在夢里,發出了貓一樣的嗚咽。
那一瞬間,季驍感覺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滿心的柔軟。他想,原來這個無所不能的顧言,也會害怕,也會脆弱。
他想要保護他。
這種混雜著守護欲和憐惜的復雜情感,像一股暖流,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