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室的門被顧懷章從外面輕輕帶上,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咔噠』聲。
這聲音,卻讓房間內(nèi)緊繃的空氣,驟然斷裂。
前一秒還印在額頭上的,那份帶著宣誓般的溫熱觸感,仿佛還在。后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從胸口傳來,季驍被推得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
是顧言。
他掙脫了季驍?shù)膽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
那雙剛剛還浸潤在感動和依賴中的漂亮眼睛,此刻卻燃起了冰冷的火焰,里面充滿了憤怒,絕望,以及一種深深的刺痛。
“滾。”
顧言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
“季驍,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他扶著醫(yī)療床的邊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身體卻因為虛弱而劇烈地顫抖著。那身寬大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顯得他愈發(fā)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可他眼里的瘋狂,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駭人。
“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顧言看著季驍,嘴角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你剛剛都聽到了,不是嗎?我接近你,是因為我的基因在尖叫,它告訴我,你需要你,需要你這味『藥』來讓我活下去!這里面沒有感情,沒有喜歡,什么都沒有!只是一頭野獸求生的本能!”
“你做的那些,你以為很偉大嗎?不,你只是在滿足你自己那可憐的英雄主義!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特別高尚?”
他每說一句,就往前挪動一步,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我顧言,就算死,就算被那個怪物吞噬,也不需要一個自作多情的蠢貨,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憐憫我!”
“你簽的那個狗屁協(xié)議,在我看來就是個笑話!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離我遠遠的!我不想再看到你!永遠!”
他幾乎是吼出了最后幾個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整個人搖搖欲墜。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淬著毒,狠辣地扎向季驍。
季驍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看著顧言用最傷人的話語,給自己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線,看著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小獸,亮出自己還不夠鋒利的爪牙,試圖嚇退敵人,也嚇退唯一的光。
他心里,沒有憤怒,只有一陣陣翻涌的心疼。
“說完了嗎?”
直到顧言因為缺氧而劇烈地咳嗽起來,季驍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顧言愕然地抬起頭,對上了季驍?shù)难劬ΑD请p眼睛里,沒有他預(yù)想中的受傷、憤怒或是失望。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讓他心慌的沉靜。
“說完了,就輪到我了?!?/p>
季驍一步步走上前。
顧言下意識地想后退,后背卻抵上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你……你要干什么?”顧言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顫抖。
季驍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