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驍?shù)男拿偷匾痪o,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前挪動了半步,擋在了顧言的病床前,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顧懷章那道令人不安的視線。
“你還想說什么?”季驍?shù)穆曇衾锍錆M了戒備,“事實已經很清楚了,你騙了他十五年。現(xiàn)在,請你離開。”
顧懷章看著季驍這副護雛的姿態(tài),非但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
“年輕人,不要這么急躁。”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裝的袖口,“真相,可不是只有一面。我承認,我編造了一個故事,一個讓他能安心長大的故事。但你手里的那封信,同樣也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越過季驍?shù)募绨颍湓诹祟櫻阅菑埳n白如紙的臉上。
“小言,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想一想,你母親,一個那么驕傲、那么愛你的女人,為什么會選擇用那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僅僅是因為抑郁嗎?不,那只是表象。”
顧言沒有說話,他的指尖,還停留在半空中,那個指向信紙的動作,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季驍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顧懷章的蠱惑。他轉身,小心翼翼地從自己口袋里,將那封信又拿了出來。他沒有直接遞給顧言,而是先用自己的體溫,將信紙上最后一絲冰冷也驅散了。
然后,他才俯下身,將信紙,輕輕地,放進了顧言那只無力顫抖的手中。
“顧言,”季驍?shù)穆曇魤旱煤艿停苋幔路鹋麦@擾到他,“別聽他的。先看看這個,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
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顧言的眼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他緩緩地,緩緩地垂下眼簾,目光聚焦在那張泛黃的信紙上。
他的手指,幾乎是痙攣地,一點點收攏,將那封信握緊。
紙張的邊緣,劃過他的皮膚,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刺痛。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折疊的信紙,顫抖著展開。
熟悉的,娟秀而有力的字跡,瞬間撞入他的眼簾。
那是母親的筆跡。
每一個筆畫,都曾出現(xiàn)在他童年的作業(yè)本上,出現(xiàn)在他生日賀卡的落款處,出現(xiàn)在他每一個獲獎證書的簽名欄里。
『我親愛的言言:』
只是一個稱呼,顧言的眼眶,便在一瞬間滾燙。
信上的內容,與季驍之前復述的,幾乎一字不差。
但當這些文字,以母親親筆書寫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在眼前時,每一個字,都化作了穿心刺骨的利刃。
他能想象到,母親在寫下這些字句時,是怎樣的心碎與絕望。
『……他不是你的港灣,他是你的牢籠……』
『……他愛你,但他的愛,是一種需要絕對掌控的偏執(zhí)……』
『……快逃,我的孩子,逃得越遠越好……』
愛與警告,絕望與期盼,矛盾地交織在薄薄的信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