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的空氣,似乎隨著那根微微勾動的手指而流動起來。
所有的警報聲,在這一刻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陳博士和一眾研究員的目光,全都匯聚在那張擔架上,匯聚在那個剛剛從意識深淵中掙脫出來的男人身上。
顧言的眼睫,又顫動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無意識的生理反應。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沒有迷茫,沒有困惑。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后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卻又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曾經那片沉寂的,被冰封的湖面,此刻仿佛有微光從湖底透出,驅散了常年不化的寒意。
他的世界,變得有些不同。
他能聽到儀器的滴答聲,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能看到陳博士那張寫滿復雜情緒的臉。但除此之外,他還“感覺”到了另一個存在。
一個溫暖的,疲憊的,卻又像一團倔強燃燒的火焰般的存在,就在他的身側。
不需要轉頭,他就能“看”到季驍。能感覺到他耗盡了力氣后沉沉的睡意,能感覺到他精神深處那份為自己而生的憤怒與焦灼,甚至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紐帶,溫暖的能量正從季驍那邊,緩慢而堅定地流淌過來,滋養著他剛剛重塑的意識。
顧言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自己與季驍緊緊交握的手上。
季驍的手指,即便在沉睡中,也依然用力地扣著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就是這只手,把他從那個循環往復的童年噩夢中,粗暴地拽了出來。
就是那個聲音,用最蠻橫的怒罵,撕碎了顧天正施加在他身上二十幾年的精神枷鎖。
『懦夫!』
『你他媽的要是敢死在夢里,老子就算追到地底下,也要把你揪出來!』
顧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牽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他反手,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季驍的手背。那蜜色的皮膚,觸感溫熱而真實。
“先生?”
陳博士試探著開口,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他需要確認,醒來的,究竟是誰。是那個被心魔困住的“作品”,還是……
顧言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他。
“陳博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是長時間未曾說話的干澀,但吐字清晰,邏輯井然,“我睡了多久?”
“從您啟動『搖籃』至今,三十六小時十三分鐘。”陳博士立刻回答,同時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是先生,他回來了。
“匯報情況。”顧言沒有多余的廢話,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只手支撐著,緩緩坐了起來。
一股陌生的力量感,從四肢百骸涌來。他的身體,似乎比之前輕盈了許多,感知也敏銳了數倍。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實驗室里每一個研究員細微的呼吸聲,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緊張的心跳。
這是季驍的能量,淬煉之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