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三十里,亂葬崗。
雪埋枯骨,風卷紙錢,磷火點點如幽燈。
三更鼓盡,野狗嗚咽,正啃食一具新埋的薄棺。
棺板薄得可憐,三兩下便被撕開,露出里面女尸蒼白的臉。
沈鳳鸞的尸身被草草裹以草席,鳳袍剝去,只余一件中衣,胸口插著一根生銹的鐵釘——那是趙福臨走前,按“鎮魘”之例,親手釘下的“鎮魂釘”,防她化作厲鬼索命。
狗爪按在她腹部,利齒撕開衣襟,就要掏膛。
忽有“嗤”的一聲輕響,一枚石子破空而來,擊中狗頭。
野狗哀嚎著滾遠。
雪霧里,走出一個瘦削人影。
那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披玄狐氅,背藥箱,右手執一盞防風燈,燈罩上繪著一只振翅的朱鸞。
他停在棺前,低頭,目光落在女尸臉上,眉心微蹙,像悲憫,又像久別重逢的嘆息。
“沈……”他輕聲喚,卻不再往下說,只俯身,兩指并攏,按于她頸側。
肌膚冰冷,經脈卻己凝滯。
然而——指尖之下,竟有一絲極細極細的跳動,像冬夜將熄未熄的燭芯。
青年眸色一沉,當即打開藥箱,取出一卷銀針。
針長七寸,細若牛毛,在雪光下閃一泓冷月。
“百會、膻中、太沖……”他低念穴名,下針如飛,頃刻布針三十六枚。
最后一針,卻懸于她眉心,遲遲不落。
“沈鳳鸞,”他聲音啞得厲害,“我救你,不是為蒼生,只為當年你遞我的那碗桂花粥。”
語罷,針尖落下,一滴血珠自她眉心滲出,色黑如墨。
風忽起,卷起雪塵,也卷起她散亂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