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混著膿血的惡臭還在小樓里彌漫,月光從破洞的窗紙鉆進來,在地上投下幾道歪斜的光斑。
李俊儒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張陸偉的背影上——那道往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竟透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疲憊。
“為什么不得不殺他們?”李俊儒的聲音很輕。
過了半晌,張陸偉才開口:“他們說,我殺了他們的師父。這我認,三年前他拿著生死狀來挑戰我,刀術不濟,死在我的刀下,本是江湖常態。可他們偏偏說……說我殺了人還不夠,還侵犯了他的女兒。”
李俊儒只是輕輕開口:“你當然不會干這種事。”
他理解張陸偉,對一個把刀術當作信仰的人來說,贏要贏得光明,輸也輸得坦蕩,這種無端的污蔑,比殺了他還難受。
張陸偉冷冷道:“自然不會。”
“可他們一口咬定是你干的。”
李俊儒心里大概能猜到后續——以張陸偉的性子,面對這種污蔑,絕不會低頭辯解,只會用刀說話。
“不錯。”張陸偉終于轉過身,“我本想饒他們一命,畢竟是已故對手的弟子,可他們嘴里還罵著不堪入耳的話。”
李俊儒道:“那他們是非死不可了。”
張陸偉道:“自然是非死不可。”
李俊儒道:“可是以你的武功,他們本該是沒有出手的機會的。”
張陸偉沉聲道:“他們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
他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可我沒想到,當時我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緊接著就像陷進了夢里。就是那時候,他們趁機撒了毒砂,我躲得慢了些,毒就滲進了經脈里。”
李俊儒的眉頭瞬間鎖緊:“那他們聽到這個聲音了嗎?”
張陸偉道:“肯定聽到了。那聲音不算小,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聽見。可我到現在都想不通,為什么偏偏我受了影響?”
李俊儒道:“那是什么樣的聲音?”
張陸偉道:“像是斷弦的胡琴混著水底的嗚咽,忽遠忽近,聽得人腦子發昏。”
李俊儒也百思不得其解,張陸偉的武功高出他們不止數倍,為何只有張陸偉受到了影響?
李俊儒看著張陸偉眼底的迷茫,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孤獨——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向人訴說這種屈辱,可這種困惑又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出來。
“如今你身受重傷,明日與王樺清一戰,必死無疑。”
李俊儒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么不改期?等你解了毒,恢復了功力,再堂堂正正與他分個高下,豈不是更好?”
張陸偉卻沒有回頭看他,聲音輕得像要被風吹走:“不用改期。我本就是個必死之人。”
“解藥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李俊儒上前一步,“江湖上能解鶴頂紅的奇人不少,只要你愿意等……”
“我這樣說,不是因為我中了毒。”張陸偉打斷他,終于轉過身,月光照亮了他眼底的復雜,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決絕。
李俊儒愣住了,他看著張陸偉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面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
過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覺得自己不是王樺清的對手?”
“若我在全盛時期,王樺清絕不是我的對手。”張陸偉的語氣陡然變得傲然,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刀,瞬間找回了往日的鋒芒。
“那你為何……”李俊儒不明白,一個如此驕傲的刀客,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