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縣南街的春日陽光被窗欞切割成碎片,落進酒店二樓的客房里。
自那日在街上目睹全真教弟子與曹縣武人爭執(zhí)后,瀾濤便對這座城池的風土人情失了興致。
他斜倚在臨窗的竹椅上,藍發(fā)垂落肩頭,指尖摩挲著腰間骷髏紋劍柄,目光掠過樓下熙攘的人群時,眼底沒半分波瀾。
身旁的李俊儒正借著天光擦拭救贖劍鞘,云紋雕刻在指腹下泛著溫潤的光。
兩人足足兩日未踏出門檻,唯有店小二送食時掀起的門簾,才讓室內灌入些許街市的喧囂。
時光在檐角銅鈴的輕響中流淌,轉眼便到了全真教考核的時辰。
當李俊儒與瀾濤穿過文廟朱漆大門時,晨光正斜斜切過照壁,將黑壓壓的人頭映成參差的剪影。
瀾濤的青衫下擺掃過墻角青苔,聽見不遠處幾個商販壓低聲音議論:昨兒個有外地武人在西街賭坊說曹縣子弟筋骨疏松,被打得爬不起來。。。。。。
話音未落便被同伴捂住嘴,唯有無畏的風卷起他們的竊語,散在滿場躍躍欲試的考生之間。
祭臺前的石欄上,那位灰袍老頭正扶著木劍緩緩起身。
他銀發(fā)在晨風中揚起半道銀弧,面容清癯卻雙目炯炯,正是三日前李俊儒在醉仙樓偶遇的全真教長老。
他身旁立著月白道袍的青年與雙丫髻少女,那青年依舊身姿挺拔如松,卻仍然滿臉倨傲;少女鬢角別著珊瑚珠,正好奇地看著前來參加考核的人群。
灰袍老頭捋須輕笑,聲線清越如玉石相擊,不高卻穿透了滿場人聲:列位從五湖四海趕來,貧道謝機,代全真教謝過諸位捧場。
祭臺下霎時靜了些,唯有旗幡翻動的嘩啦聲。
謝機目光掃過前排幾個額角冒汗的少年,笑意更溫:我教自王重陽祖師開宗立派,百年間以道武兼修為旨,今次于曹縣設考,實乃三生有幸。
他頓了頓,木劍輕叩石欄,發(fā)出清越的響:然門墻狹小,只收十名弟子,且骨齡需在三十歲以下——非是苛責,實乃武道根基需從少年培起,還望諸位海涵。
人群中瞬時響起零星的嘆息。
有腰間懸著銹劍的漢子狠狠捶了下石墩,濁音混著不甘:只恨我生不逢時。。。。。。
話未說完便被同伴拽著退向陰影處,靴底碾碎了磚縫里的青苔。
謝機仿佛未察,繼續(xù)揚聲說道:考核共分三關。首關玄門望氣?八卦測根骨,考生需穿過懸有六十四面八卦旗的長廊——他抬手拂過身旁的乾卦旗,金紅色旗面頓時泛起微光,乾為天,測先天內力純度;坎為水,驗經脈敏感度;巽為風,試身法悟性。三面主旗任意一面無反應,便請回吧。
人群中響起抽氣聲。
有少年下意識攥緊了腰間劍穗,指節(jié)泛白。
更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往后縮了半步,撞得身后竹簍里的草藥簌簌作響。
謝機目光掃過全場,又落在身旁的月白道袍男子身上時,語氣添了幾分鄭重:次關木臺試武,由我教弟子李文星代勞,考生需與他過招三息,被擊中者即淘汰。末關問心秘境,非仗武功,唯驗本心——斷妄念、守正念、破心魔,具體試煉入內便知。
他忽然收斂笑意,木劍指向文廟深處的飛檐,但有一言相告:勿貪眼前之利,勿惑鏡中幻影,勿懼足下虛危。凡違此三戒者,縱有通天武功,我教亦不敢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