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緩步走近,掌心輕輕落在瀾濤顫抖的肩頭上,那觸感透過單薄的衣衫傳來,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身體里壓抑的、幾乎要將骨骼碾碎的震顫。
“節哀。”他低聲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前路還長。”
瀾濤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頷首,喉結劇烈滾動著,卻發不出一個字。
淚水早已流干,眼底只剩下灼燒般的刺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扎刺。
他眼前不斷閃現著母親瀾玲的模樣——她總是穿著銀白的勁裝,眉心間那朵血色梅花烙印在陽光下格外醒目,教他劍法時的嚴厲,偶爾流露出的溫柔……如今都化作西北方那片崩塌的廢墟,連同那句“濤兒,莫要為娘擔心”的叮囑,一起被掩埋在冰冷的石塊之下。
葉滿山站在陰影里,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的墨玉扳指。他看著瀾濤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若自己沒能帶回九轉還魂丹,父親葉梵天是否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那份焦急如同藤蔓般纏繞著心臟,讓他坐立難安。
可眼下丹藥就在瀾濤手中,自己卻無從開口,這種無力感讓他煩躁地踢了踢腳下的碎石,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忽然覺得迷惘,江湖路遠,所求為何?不過是親人安好,可這最簡單的愿望,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
夜露漸重,打濕了瀾濤的額發,冰涼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混著未干的淚痕。
他想起幼時在絕命宮雪頂,母親將他護在懷里,用內力為他驅寒的溫暖;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后,母親遞來的那杯烈酒,說“江湖路,血與火,莫回頭”;想起臨行前母親躺在冰床上,氣若游絲卻仍強撐著讓他快去……
如今,所有的記憶都成了鋒利的刀,反復切割著心臟,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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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腸寸斷,大抵便是如此——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胸腔里空空蕩蕩,又被無盡的悲慟填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瀾濤終于緩緩起身。
一夜之間,他仿佛蒼老了十歲,藍發間竟添了幾縷銀絲,眼底布滿血絲,卻透著一股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轉向朔風,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朔風長老,可敢陪我回絕命宮,報仇。”
朔風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即翻身跪倒,重重叩首:“屬下追隨少宮主,萬死不辭!”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釜沉舟的意氣風發,“周尋老賊,我等定要將他碎尸萬段,為宮主報仇!”
就在此時,葉滿山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
他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平日里的倨傲都消失殆盡。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干澀,“這里沒我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轉過身,肩膀垮塌著,仿佛背負了千斤重擔。
“葉兄,稍等。”瀾濤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