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黑區的晨霧帶著剛出爐的可麗餅香氣,漫過餐廳雕花的鐵藝欄桿。
這家名為“左岸回響”的餐廳藏在鵝卵石小巷深處,外墻爬滿深綠的常春藤,木門上掛著塊褪色的銅牌,法文店名被歲月磨得只剩模糊的輪廓。
李俊儒跟著花見琉璃推門而入時,銅鈴發出一串清越的響,驚得靠窗座位的鴿子撲棱棱飛起。
餐廳內部是復古的洛可可風格,鎏金吊燈垂下水晶流蘇,墻上掛著十九世紀的巴黎街景油畫,空氣中浮動著咖啡與烤面包的暖香。
然而這份慵懶愜意,在兩人踏入的剎那便驟然凝固。
正中央的橡木長桌旁坐著三個男人,其余散座的食客與侍應生突然停下動作,手同時摸向腰間或桌底——那里藏著槍套與短棍。
他們的目光如淬了冰的針,齊刷刷扎在李俊儒與花見琉璃身上,呼吸聲在寂靜中放大成粗重的鼓點。
“看來你這些朋友的歡迎儀式還挺別致的。”李俊儒的聲音打破沉默,指尖隨意拂過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
花見琉璃皺起眉頭,她認出長桌主位那個金發微卷的男人——阿爾芒,曾在藤原家的酒會上見過,是負責香檳走私的小家族頭目。
他左手邊是留著絡腮胡的皮埃爾,靠著壟斷巴黎唐人街的藥材生意發家;右手邊的雅克則手指枯瘦,指間夾著支雪茄,煙圈在他鷹鉤鼻前緩緩散開。
“琉璃小姐。”阿爾芒率先開口,銀質咖啡勺在杯中輕輕攪動,金屬摩擦聲格外刺耳,“別來無恙?三個月前在藤原先生的慶功宴上,你還穿著振袖和服給我們倒清酒,怎么,現在改投龍國人的懷抱了?”
皮埃爾嗤笑一聲,煙斗在桌面上磕出火星:“何止改投懷抱,聽說藤原家滿門都是她親手所殺?真是好手段啊,養女弒主,這戲碼比歌劇還精彩?!?/p>
雅克吐出煙圈,目光黏在花見琉璃的腰線上:“可惜了藤原先生那筆軍火生意,跟著他陪葬的還有我們三家的分紅。琉璃小姐如今風光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跟著喝西北風的?!?/p>
花見琉璃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睫毛在風中輕顫。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平穩:“我今日來,不是跟你們吵架的。還望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幫我一個忙?!?/p>
“幫忙?”阿爾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咖啡勺重重砸在杯沿,“你毀了我們的生意,現在倒有臉來求我們?”
皮埃爾的絡腮胡抖了抖:“要幫忙也可以?!彼鋈慌牧伺氖?,語氣輕佻如羽毛搔過皮膚,“聽說東瀛女子擅長跳‘雪櫻舞’?琉璃小姐若是肯脫了這礙事的襦裙,給我們跳一段助助興,或許我們會考慮。”
雅克的雪茄差點掉在地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好再露多點,讓我們瞧瞧藤原先生養的‘寵物’,平時玩得是不是花樣百出?”
長桌周圍的手下爆發出粗野的哄笑,有人吹起口哨,靴底在地板上蹭出輕佻的節奏。
花見琉璃的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她猛地攥住腰間刀鞘,指節泛白如霜。
可眼角的余光瞥見李俊儒始終平靜的側臉,終究還是松開了手。她不愿給李俊儒惹麻煩。
她聲音冷得像冰:“主人,他們不愿配合,我們走吧。”
李俊儒卻搖了搖頭,突然將右腿抬起,靴子“咚”地一聲放在長桌上,濺起的咖啡漬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出深色的花。
他向后一靠,椅背與地面成四十五度角,雙手枕在腦后,語氣淡得像在說天氣:“你們,現在給她道歉?!?/p>
阿爾芒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化為暴怒:“你說什么?”
“我說,”李俊儒的目光掃過三人漲紅的臉,“給我的人道歉?!?/p>
皮埃爾猛地拍桌站起,腰間的槍套露出半截黑黝黝的槍管:“哪來的蠢貨?敢在瑪黑區撒野,知道我們是誰嗎?”
“不就是三個靠著走私發家的老鼠?”李俊儒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我不想再重復我說的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