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那人提著黑衣人的身形在林間穿梭,足尖點過最低的松枝,連針葉上凝結(jié)的夜露都未震落。
方才掌門殿方向傳來的人聲鼎沸已被遠遠甩在身后,唯有夜風(fēng)掠過樹冠的嗚咽聲,混著兩人衣袂帶起的氣流,在寂靜的山谷里拉出細長的尾音。
腳下忽然一沉,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那人雙臂微振,借著下墜的力道旋身落地,靴底悄無聲息地碾過覆蓋著苔蘚的巖石,穩(wěn)穩(wěn)立在一道隱蔽的山澗旁。
澗水在月光下蜿蜒如銀帶,濺起的水花聲襯得周遭愈發(fā)寂靜。
黑衣人只覺肩頭一松,被制住的穴道陡然一麻,凝滯的氣血瞬間通暢。
他踉蹌半步,抬眼望向眼前的這道黑色身影,月光恰好掠過對方帽檐,照亮下頜線條分明的輪廓。
方才那手舉重若輕的輕功,縱使身負一人仍如履平地,這份造詣恐怕比起那江湖傳聞中春秋殿主李俊儒的“踏雪無痕”亦不遑多讓,心頭不禁駭然。
“多謝兄臺救命之恩。”
黑衣人定了定神,拱手抱拳,目光卻緊盯著對方腰間若隱若現(xiàn)的劍穗——那穗子用極細的銀絲編織,末端系著半枚碎玉,與尋常江湖人佩戴的飾物截然不同。
話音未落,眼前的這人已抬手扯下黑面巾。
月光傾瀉而下,照亮李俊儒略帶笑意的眉眼,素白的面容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葉兄不必客氣,是我。”
黑衣人瞳孔驟縮,下意識后退半步,手指幾乎觸到腰間空無一物的劍鞘。
“李春師弟?!”
他失聲驚呼,隨即將自己的面巾也扯下,露出額角未愈的擦傷,“竟然是你?!”
這黑衣人正是葉滿山。
方才在途中,他只覺這人的身影眼熟,卻未敢往這個看似文弱的新弟子身上想。
此刻見了真容,再聯(lián)想到白日里李文星切磋時他那些“僥幸”的閃避,恍然大悟。
“好你個李春!先前在演武場果然是藏拙!怪不得每次都能讓李文星那廝吃癟,原來你這身輕功,怕是不輸那春秋殿主!”
李俊儒抬手拂去肩頭沾染的夜露,笑意里帶著幾分無奈:“葉兄謬贊了。方才在暗處,見你使出家傳的劍招,才敢確認身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葉滿山肩頭滲出的血跡,“倒是葉兄,深夜闖掌門殿,所為何事?”
葉滿山聞言,剛揚起的笑容陡然僵住。
他望著澗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喉結(jié)滾動著,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月光掠過他腕間的墨玉扳指,那云雷紋在夜色中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