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霜的手掌正準備運氣接下瀾濤的這一擊,那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便如冰棱落地般清晰。
他渾身一震,青黑色的手掌驟然僵在半空,隨即如同被燙到般猛地縮回,幾乎是踉蹌著讓開了去路,連帶著撞碎的冰棱柱碎屑都顧不上清理。
殿內的火光映著他驟然煞白的臉,喉結滾動著卻發不出半分聲響。
瀾濤轉過身時,只見冰廊陰影處立著一位老人。
他身著藏青色粗布長袍,袖口磨得發亮,腰間系著根褪色的草繩,看似尋常山野翁叟。
瀾濤轉過身時,只見冰廊陰影里立著一位老人。
他身著洗得發白的藏青布袍,腰間系著褪色的草繩,看似山野村夫的打扮。
可那張臉偏偏生得奇詭——眉骨高挺如遠山,眼角笑紋深刻如刀刻,本該是慈和之相,偏偏瞳孔深處凝著點墨色的沉郁,像雪水下藏著暗礁。
嘴唇線條柔和,笑起來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坦誠得近乎天真,可右眉尾那顆不起眼的黑痣,卻在燭火下隨著表情微動,像算籌落盤時的最后一著。
他的白發未束,幾縷銀絲垂在胸前,袍角卻沾著幾點暗紅污漬,細看才知是干涸的血漬。
這張臉仿佛用慈悲與狠戾糅合而成,每道皺紋都藏著雙重意味,你望著他時,能看見冬陽般的寬厚,又能瞥見寒潭底的幽冷,端的是讓人捉摸不透。
“周先生。”嚴霜率先低頭,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尊重。
殘雪的玄冰面具微微頷首,琉璃色瞳孔在火光下暗了暗,唯有朔風大大咧咧地拱手,九節冰棱棍上的冰珠跟著輕顫:“周先生您可算來了,再晚些少宮主和嚴霜就得拆了這冰殿了。”
連瀾濤的脊背都微微一僵,方才還洶涌的怒意似乎被這聲稱呼瞬間抽空了幾分。
他雖未彎腰,語氣卻沉了沉:“周先生。”
被稱作周尋的老人慢悠悠踱步進來,袍擺掃過地上的碎冰時竟未發出半點聲響。
他先是拍了拍嚴霜的肩膀,那手掌看似枯瘦,按在青黑色勁裝上卻讓嚴霜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都是絕命宮的骨頭,動什么刀子?”
他的聲音像老樹皮摩擦,卻偏偏帶著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溫和,“少宮主將來是要坐宮主位的,手底下見了血,往后如何服眾?”
他又轉向殘雪和朔風,嘴角笑意更深:“你們幾個老骨頭,跟個晚輩較什么勁?宮主在冰床上躺著,少宮主心里著急,你們當長輩的,不該順著毛捋?”
這話明明是責備,可他說出來時眼尾笑紋堆起,倒像是在夸人懂事。
待霜雪三煞都垂首不語,周尋才轉過身,蒼老的手掌輕輕落在瀾濤肩頭。
那指尖的溫度低得驚人,透過青衫傳來的寒意讓瀾濤下意識瑟縮了下。
“好,好啊,”周尋的聲音里透著真切的欣慰,甚至瞇起眼打量著瀾濤,“少宮主也是武圣了。想當年少宮主剛開始習武的時候,還每天在床上哭鼻子呢,如今都能震退嚴霜了。”
他頓了頓,蒼老的喉結滾動著,“絕命宮復興,指日可待啊。”
瀾濤的睫毛顫了顫,垂眸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有些發悶:“是周先生教得好。”
“你這孩子,就是嘴笨。”周尋哈哈一笑,那笑聲震得冰棱吊燈都微微晃動,隨即他竟轉身朝著一直沉默的李俊儒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卻又穩得驚人。
“這位想必就是名動中原的儒帥了?”他拱手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像是被刀劍反復劈砍過的痕跡,“老頭子我在西域窩了一輩子,也聽過儒帥的大名。”
李俊儒上前半步,袖中救贖劍鞘輕震,面上卻笑意從容:“老先生客氣了。李某倒是久仰絕命宮‘千面狐’周尋先生的名號——‘尾掃霜雪掌覆雨,一眸千機老狐心’,這十六字評語,在中原茶館可是說書人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