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的暮色帶著五月特有的溫潤,漫過春秋殿蜀都據(jù)點的雕花窗欞。
庭院里新栽的花抽了三指長的嫩芽,綠得能掐出水來,恰好映著堂內(nèi)暖黃的燈光,將里面的人影拉得格外柔和。
李俊儒剛在竹榻上坐下,屁股還沒沾熱,張藝雅已端著剛溫好的桂花釀湊過來,青瓷酒盞在他面前的矮桌上輕輕一磕,眼尾的笑意比燈光還亮:“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請慕寒姐去找你了。”
嚴慕寒正坐在對面擦拭絕愛劍,聞言眼底也露出笑意。
她抬眼時,恰好撞上李俊儒促狹的目光,耳尖微微發(fā)燙,卻仍維持著慣常的清冷:“殿主不在的這段時間,藝雅可沒少念叨你。”
話雖如此,捏著劍穗的指尖卻不自覺收緊,那枚偷偷換上的新繩在燈光下泛著淺黃,繩頭系著的半片碎布,正是從李俊儒衣襟上扯下的。
曹蕓將卷宗往案上一放,笑道:“殿主,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藝雅姐可是對什么都不感興趣,都不想出去逛街了。不過說真的,您在絕命宮到底鬧了多大動靜?劉閣主前天說西域的雪都被染紅了。”
站在廊柱旁的玉藍突然插嘴:“我這幾天聽江湖上的弟兄們說,殿主單槍匹馬就挑了絕命宮三大護法,還把他們宮主的銀袍子都給扒了?”
話沒說完就被嚴慕寒瞪了一眼,慌忙捂住嘴,卻還是從指縫里漏出半句:“我就猜是假的……”
李俊儒被逗得低笑出聲,指腹蹭了蹭鼻尖,接過張藝雅遞來的酒盞抿了一口,桂花的甜香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得讓他舒服地瞇起眼:“哪有那么夸張。江湖上總是以訛傳訛。”
他放下酒盞,指尖在矮桌上輕輕一點,像說書先生開嗓般拖長了調(diào)子。
“不過那絕命宮的雪山啊,高得能戳破云彩,雪粒子比玉藍的暗器還密,砸在臉上跟挨了鞭子似的。”
玉藍“呀”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孔雀翎:“我的暗器哪有那么糙?”
“哦?那下次讓你去雪山試試?”李俊儒挑眉笑問,才繼續(xù)道,“那日我正跟瀾濤那小子在茶棚里啃醬牛肉,忽然竄出幾個戴烏氈帽的,掏出迷藥就往我們臉上噴——”
“迷藥?”張藝雅的手猛地攥緊了酒壺,指節(jié)泛白,“那你沒事吧?”
“放心,你夫君我是什么人?”李俊儒拍了拍胸脯,故意做出得意洋洋的模樣,“我當場就屏住呼吸,還順便把瀾濤那小子踹到了桌子底下,結(jié)果他自己笨,后腦勺磕在條凳上,暈得比誰都快。”
嚴慕寒忍不住插言,劍尖在地面輕輕一點:“后來呢?周尋那老狐貍沒趁機下手?”
李俊儒嘖了一聲,指尖比劃著:“那老東西跟個泥鰍似的,滑不溜丟,拿著把破扇子舞得比蒲紅羽的飛鏢還花哨,結(jié)果被瀾玲宮主一巴掌扇飛,門牙都掉了兩顆,跟個漏風(fēng)的風(fēng)箱似的嗷嗷叫。”
曹蕓捧著卷宗笑得直不起腰:“殿主您就編吧,您這次出去肯定經(jīng)歷了許多兇險之事,哪能跟您說的似的?”
嚴慕寒也微笑著靜靜地看著李俊儒,她知道李俊儒不愿把自己歷經(jīng)的危險說出來讓大家擔(dān)心,所以故意這樣插科打諢。
李俊儒從一旁拿起那件狐裘大衣,笑道,“瞧見沒?這是人家送的謝禮,說是能抵零下三十度嚴寒。”
他故意把狐裘往張藝雅面前湊了湊,果見她伸手就來搶,連忙躲開,“哎哎,這可是西域特產(chǎn),人家專門送給我的!”
眾人正笑鬧著,院外忽然傳來折扇輕敲門環(huán)的聲響,三短兩長,是遺恨閣的暗號。
玉藍眼睛一亮,剛要起身,就見劉解語搖著折扇從月光里走來,墨色錦袍的下擺沾著些微塵土,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喲,這是在開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