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正的布鞋碾碎第一塊青磚時,李俊儒聽見他袖口七枚劍穗在震——不是風(fēng)動,是劍鳴。
那些纏著朱砂線的青銅穗子,此刻正以肉眼難辨的頻率震顫,像七頭蟄伏的毒蛇在吞吐信子。
“四十年前,您在華山論劍用的是‘驚鴻七變’。”李俊儒的救贖劍仍斜指地面,劍刃上凝著晨露,“如今劍藏七竅,是把自己煉成了活劍冢?”
老人渾濁的瞳孔突然泛起冷電,第七枚劍穗“錚”地繃直如鐵:“小友倒知道不少。”
話音未落,他左眉驟然揚起,一道青芒從眉心間迸發(fā)——第一劍,藏在眉骨。
李俊儒錯步旋身的剎那,青芒擦著他耳際劃過,在石墻上留下寸許深的劍痕。
他嗅到了血腥氣——不是自己的血,是劍氣撕裂空氣時摩擦出的焦味。
救贖劍終于出鞘,劍身映出朱元正袖口的劍穗,第二枚正在悄然解扣。
“第二劍,藏在肘彎。”朱元正右肘微屈,劍穗如靈蛇躥出,這次是赤紅色。
李俊儒揮劍橫斬,卻見劍光與赤芒相撞時激起火星,救贖劍竟被震得嗡鳴不止——這不是凡鐵相擊,是武道真意的對撞。
風(fēng)雨雷電四人在樓上廝殺的聲響突然模糊,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這方寸之地的劍氣縱橫。
朱元正第三枚劍穗來自腰眼,藍(lán)光閃過如寒潭破冰,李俊儒這次不退反進(jìn),劍尖直指老人膻中穴——以攻代守,竟是要用自己的命門換對方的死穴。
“好膽!”朱元正第一次變色,第三劍驟然轉(zhuǎn)向,藍(lán)光在兩人之間炸開氣浪。
李俊儒衣擺碎裂,肩頭滲出鮮血,卻趁勢欺身,劍柄上的杏黃旗殘頁突然揚起,掃向老人面門——那不是兵器,是三年前在尸山血海浸過的戰(zhàn)旗,染著十二位兄弟的血。
第四劍從丹田處迸發(fā),劍穗化作黑光絞住戰(zhàn)旗。李俊儒只覺握劍的手一沉,仿佛整座山岳壓在腕骨上。
朱元正的七竅此刻各有微光流轉(zhuǎn),袖口劍穗只剩三枚未動,卻每一枚都牽連著天地氣機:“當(dāng)年老夫半步武圣,如今……”
“如今您是七劍囚心。”李俊儒突然低喝,救贖劍竟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圓弧斬向老人膝彎。
朱元正驚覺第五劍尚未出鞘,膝頭已傳來刺骨寒意——這是棄劍式,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劍!
第六枚劍穗從眉心再出,卻見李俊儒空手接住救贖劍,劍刃已抵住他咽喉。
兩人相距半尺,呼吸可聞。
朱元正袖口最后一枚劍穗還在顫動,卻始終沒能出鞘——因為李俊儒的劍尖,正指著他膻中穴的死門。
“您的七劍,差在‘情’字。”李俊儒的聲音像浸透了霜,“當(dāng)年若肯為天下人退半步,何至困在這活劍冢里?”
朱元正盯著他眼中倒映的劍穗,忽然笑了,笑聲里滿是三十年未遇敵手的蒼涼:“小友可知,老夫這七劍,最后一劍……”
他話未說完,樓上傳來女子驚叫,是華婉貞的聲音。
李俊儒瞳孔驟縮,劍尖微顫。
就在這瞬間,朱元正袖口最后一枚劍穗突然炸開,碎成七片青銅殘片——不是劍,是七道本命精魄。